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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被突然扼住了呼吸,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往日江南魚米之鄉,如今斷壁殘垣焦土遍地。不遠處鴻城城牆 坍塌,似是大火剛熄,白煙滾滾而起。

  田埂上零零散散有災民踉踉蹌蹌,相攜而逃。城牆下橫七豎八竟堆積了不少屍身,遠遠望去竟夾雜著許多赤/身/裸/體/的女屍。

  即便過往十餘年本朝戰亂日久,如此倉惶的場景也頗為罕見。

  三琯神色一凜,不待孤燈客發話,率先朝著災民跑了過去。她扶起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頭髮剪得寸許,臉上被鍋底灰抹得髒兮兮的,懷裡還抱著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若非身陷險境,亂世如此,哪個母親會放自己的孩子這樣孤零零逃走?

  三琯心中大震:「你阿娘身在何處?」

  那孩子瞪眼看她,愣怔片刻,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嗚咽著求道:「俠女救命,救我阿娘!」

  這一開口,三琯才發現那孩子竟是個被剪了頭髮的女童。

  她心中清明了幾分,再望向鴻城洞開的城門時,神色堅毅許多。

  孤燈客似是早預料到城中場景,聽那女童說完,毫不猶豫躍身而起,足尖點地飛出丈余。三琯輕功不如他,只能一路小跑,努力跟隨在他身後。

  逃難的人群零星從城中往外跑,他們兩人卻逆著人流上前,直直闖入城門之內。

  即便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三琯仍是霎時被城中的情境驚得後腦發麻。

  青石磚地上血肉成泥,處處可見殘肢斷足。一排頭顱高高懸掛在城樓內,男女老幼皆有,甚至有襁褓中的嬰童。

  城門後正有女子袒/胸/露/乳,衣褲全被剝/脫,如砧板上的死魚一般癱倒在地,一動不動。

  青石磚上鮮血橫流,磚縫中零碎散落的竟像是被人從體內扯出的腸衣。喉嚨早已被砍斷,只餘一層薄薄的皮連著頭顱。

  然而,便是這樣一具慘死的女/屍,卻仍被四五個身著怪異的男子嘶吼著、壓著、侮辱著!

  三琯心中氣血翻湧,瞥了一眼,就知道那數名暴徒絕非中原人。

  只見他們身著紅色酋衣,頭戴翎羽與鹿角,腳上並未穿鞋,下身兩片紅布裹身,又似甲又似裙,極為詭異。

  孤燈客拔劍而出,已縱身撲去。

  那數名暴徒眼睛瞪大,滋哇亂叫宛如猿猴,亦掏出「長劍」來應對。

  那「長劍」形狀怪異,似「劍」又似刀,又極鋒利,揮出時劍鋒如秋風疾馳,削鐵如泥。

  五人招式古怪,同時將孤燈客圍困在中間。

  三琯亦加入戰局。她被孤燈客擄走得突然,穿雲弩未來得及佩在身上,此時便使出全力擲出金縷葉,流星般飛/出,精準刺中一人腰間。

  那暴徒痛呼出聲,似乎這才意識到三琯的存在。他轉過頭來,眼都直了,涎水直流,朝著三琯獰笑著撲來。

  三琯以拳為刃,護在身前。

  而孤燈客卻忽然間似癲若狂,出劍如霜,快似空中霹靂。他手腕翻轉,竟比那鄉間孩童翻花繩還利落乾淨,眨眼間劍氣懸浮空中仿佛結成一張巨網,白光閃閃,但凡有人靠近 便被削得鮮血四濺。

  孤燈客在江湖中以暗器聞名遐邇,三琯從不知他竟使得如此精彩的一把劍,不禁拍掌叫好。

  孤燈客微微一笑,反手捅出一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了三琯身前那暴徒的咽喉。

  「前輩好劍法!」三琯面露欣喜,正欲上前,卻見方才還微笑著的孤燈客卻驟然臉色大變,噴出一口猩紅鮮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前輩!」三琯大吼,伸手去探孤燈客的脈搏,才發現這數日奔襲,孤燈客早已是油盡燈枯。

  「怎會如此…」三琯難以置信,反覆探著脈搏。

  難怪他一生不與妻子分離,卻願意在沐川鎮拋下妻子擄走自己。

  難怪一路上他一心趕路,不吃不喝,似是對自己身體毫不在意。

  原來是從一開始就存了死志!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從松江府回去。

  方才與那數人比劍時,孤燈客已是迴光返照,將最後一絲真氣都消耗殆盡。

  三琯撫著孤燈客的脈搏,難過不已。

  孤燈客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將枯瘦的手一點點挪至她手上。

  「國破,山河仍在。君亡,百姓猶存。松江府淪陷至此…」他氣若遊絲,卻仍緊緊捏住三琯的指頭,懇求道,「告訴定王…回京師去。」

  「前輩放心。」

  她閉上眼睛,終於在此時明白了…為何孤燈客要讓他們回京師、回四皇子身邊去。

  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那詭異暴徒三五成群,朝著她的方向追過來。

  三琯擦乾眼淚,牙關緊咬恨意迸發,金縷葉被夾在指縫間,迎頭趕上。

  城門下被虐殺女子的模樣,仿佛始終在眼前晃蕩。三琯眼眶發紅,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耳邊風聲呼嘯,卻又有一人,比她的速度還要更快一些。

  是程雲。

  「抱歉,我來晚了!」他低頭看她,神色冷峻,一手伸手拽住她的肩頭,另一手從懷中掏出火銃。

  三琯一言不發,伸手便將火銃搶過,

  恨意滔天,她還從未如此恨過什麼。即便是師父萬箭穿心死在她面前,她都沒有像今時今刻目睹同胞被虐殺慘死時,更加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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