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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珩額頭上全是細汗,「整幢樓是靈器,從剛才開始就失控了,如果不是符把這裡固定住,門都會馬上消失。」

  張誠馬上閉上嘴,他對符陣本來就不是很精通,剛才就是煩躁下嘮叨一句,事情輕重當然是知道的。

  阮棠眼前一黑,感覺好像自己被泥土包住往下沉。

  她拼命掙扎兩下,手往口袋裡摸著符紙。忽然有鋒利如同刀刃朝她手腕上割過來,阮棠吃痛躲開,轉身一看,只余淡淡紅色的紙人在她背後飛快遊走著,它很快又竄到她肩膀上來。

  阮棠立刻知道它想做什麼——割喉。

  周圍泥土的束縛力同步增強,阮棠連個轉身都無法做到,她閉上眼。

  喬柯在她肩膀上往頭頸位置挪。現在已經知道她是長生不死體質,歌喉不可能完全要了她的命,但只要她在身體恢復的時候失去行動力,他就可以進行下一步。

  他的手抬起,鋒利的紙刃對準她纖細的脖子。

  第561章

  紙人裁邊割破皮膚,那裡是頸動脈的位置,鮮血迸射出來。

  喬柯還沒露出得逞的笑意,突然眼前一黑。

  不對!

  這種滋味他在海底的時候就嘗過一次,那是被強行拉進精神領域,雖然他已經失去身體,魂魄完全依託在紙人身上。但通術就是針對精神的,只要魂魄還在,就逃脫不了。

  喬柯心頭急躁,剛才割裂動脈到底是幻覺,還是已經得手,他不是那麼確定。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他被孤立著,時間的流逝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知覺,整個空間是靜止的。

  現在的風水界對通術了解不深,但喬柯知道,崔氏通術中有一種術法叫「黑牢」,把人的精神永遠困在靜止的領域中不管不顧,不用多少時間,被施術者的精神會崩潰。

  「想用這個對付我就是找錯了對象,你看不出我的魂已經快散了嗎?」喬柯對著彷如深淵的黑色吶喊。他的聲音也不是真實的,而是魂魄中發出的意識。

  就在他一聲之後,眼前好像出現了一個光亮的洞口。

  他既厭惡又警惕地望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還是抵不住本能的嚮往,緩步朝亮光走去。

  輕飄飄紙人承載的身體好像變得凝實,他聽到吹拉彈唱的樂聲隨風飄來。

  「……愁看殘紅亂舞,憶花底初度逢……」

  喬柯怔住,神情猛然變得猙獰,他抬頭想怒喝一聲,可眼前的光亮驟然變大,一下把他的身體籠罩進去。

  暖洋洋的,難的的舒暢和愜意,這種滋味,喬柯記憶中好像從沒有過。

  不,還是有過的。

  他的憤怒,仇恨,都被這種感覺給沖淡了。喬柯眼中的仇恨漸漸淡去,變得迷惘和孔洞起來。

  眼前光怪陸離地閃過很多畫面,似乎是一生的回憶,可他並不在乎,看著還未成年,誰知身體裡的靈魂早已經百歲了,貧窮,戰爭,死亡他好像都已經經歷過,也該順遂歲月流失而離去。可他閉上眼,心底卻燃著一小簇火苗。

  喬柯不懂,這是什麼?

  百年為人,還不知道那是什麼?黑暗空間中似乎有聲音在問。

  喬柯心砰砰地跳了兩下,還是不解地問,是什麼?

  沒有人再回答他。

  眼前流動的各種畫面剎那間褪去,他被強光刺激地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完全愣住了。

  巷子的盡頭亮著燈,牆面鏤空的格子裡露出修竹葉子,還有杳杳的說笑和彈唱。

  喬柯看著眼前的熟悉的景色,面上一片迷濛。修竹葉子上的紋路,牆面斑駁脫落的位置,原來在記憶的深處是那麼鮮明。

  他伸手摸向門把,還沒碰到,大門就已經從裡面拉開了,豎著兩股粗黑辮子的小丫頭,年紀輕輕就已經穿著掐腰的旗裝,塗脂抹粉,透出遠超年紀的風情,「咱們這裡可有規矩,不是什麼人都能上門的,要先生點頭才能請進門去。」

  先生——那可不是教書的先生,而是書寓的主人,只有叫得上名號,有才藝,不賣身的紅姑娘,得到書寓的稱呼,才能被叫做先生。

  喬柯忽然笑了笑,再去看那個看門的姑娘。眼角眉梢還生嫩,把那些厚重的脂粉抹去——喬柯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姐。

  喊出口的聲音,好像把整個空間都震動了。喬柯恍惚就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大冬天跌跌沖沖地跑進巷子裡,他眼睛被打得腫脹發紫,路也看不清,看到這裡僻靜就跑過來了。

  他是路邊的小癟三,家裡人都死光了,懂事起就跟著一群乞兒搞些坑蒙拐騙的勾當,七八歲的時候入了幫派,過得日子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死在路邊。這是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今天不是這裡打戰,就是那裡鬧革命。他不懂那些,每天就只有一個念頭,活著。

  這次幫派互斗,他被打得太厲害,躲到這條巷子裡來。

  他知道這裡白天沒人,晚上才會點燈籠。聽說來這裡的人都有些身份,巷子前後的小樓里都住著漂亮的姑娘。

  喬柯還年幼,對漂亮的意識,大概就是對方衣服整潔乾淨,或許身上還有好聞的香。

  他跑到門邊蹲在牆角,身體疲憊的好像快要散架,根本站不起來了。

  只聽到嘎吱一聲大門打開,裡面走出一個十五六歲梳著油亮辮子的丫頭。她看到躺在牆角的小子,擰了擰眉頭,「哪裡來的小癟三,躲遠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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