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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如墨入水,層層暈染,形成一個極小的水窪。澄澈的水中有一小根幼苗,青翠欲滴,雖然才露出一點點細芽,卻已經煥發出濃郁的生機。

  「把它帶走。」那道恍若神明的聲音說。

  阮棠伸出手,緩緩伸向綠芽,手指還沒有碰到。

  她忽然抬起頭,問:「你是誰?」

  那個聲音說:「我是天道,是規則,是永恆……」

  阮棠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蘊含著至道大理,攜著煌煌天音,讓人想要頂禮膜拜與臣服。她沉默許久,手指一張,靈力衝出,擊向綠芽。

  天上又是一道雷落下,打得她渾身抽搐,疼痛難忍。

  「罪人。」那個聲音怒喝。

  阮棠手指抓向周圍的濃霧。

  「裝神弄鬼,你算什麼天道,」她衝著綠芽的方向喊,「血腥的味道都還沒藏好,還自稱天道,不死樹六百年前就已經滅亡,人道是生老病死,天道是成住壞空,不死樹才是悖逆天道的存在,想騙我在時空流中帶著你離開,想的美。」

  阮棠已經想明白,眼前的綠芽就是不死樹的形態,這裡是時空流的入口。每次她在回溯時總會經歷一段昏眩的過程,這就是昏眩的真實的面目。

  「你是神物,但神物也並不永恆,」阮棠摸了一下衣服的口袋,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原來這就是一線生機的意思,在消亡的那一刻,有新生的意志,這就是生機。不過你找錯人了,我不會帶你走。」

  綠芽輕顫。

  那道聲音有些著急,「你難道不想得到真正的永生?」

  「不想。」阮棠斷然拒絕。

  聲音剛落,四周震盪,濃霧翻滾,她剛到來自時空的壓力正將她排斥,另一股吸力將她帶走。

  阮棠在離開之前,飛快畫了一道符,沖向黑暗中的綠芽。

  那是通術中唯一一個有毀壞的術法,對實物並無所用,只能摧毀虛無狀態。

  綠芽果然並不實質,被靈光衝擊地化為碎片。

  阮棠浮出黑色霧氣,眼前的景色已經全變了。頭頂一痛,被鄭炎抓著頭高高提起,她看到他一張灰白氣息交錯的臉,眼裡是滔天的仇恨。

  鄭炎懸浮在水池上方,池底在八個方位都有個細孔,汩汩流著鮮血,已經在池底蔓起淺淺的一層,血腥的臭味充斥鼻端。不過這幾個孔明顯有些後繼無力,有幾個眨眼就乾涸了,只掛著一絲血線。

  原本被埋下的的不死樹葉子已經失去生機,變得枯萎。

  這就是鄭炎幾乎要發狂的原因。

  他嘴裡發出嘶吼,「你該死。」手臂肌肉賁張,就要來捏斷阮棠的脖子。

  旁邊忽然飛出幾道風刃,比刀鋒更鋒利,切在鄭炎的手臂上,裂開巨大的口子,露出裡面的血肉筋骨。鄭炎手一松,阮棠摔下來,直衝向血腥的池裡。

  一道金色的靈光橫卷過來,拉住她的腰飛到地上。

  阮棠抬頭一看,就看到倒地不起的陸一葦和嚴昱澤,還有身上插著一柄長劍的聞璽。

  阮棠心抖地厲害,這一幕她見過,曾經在夢中就見過一次——原來真的發生了。

  聞璽身體半跪,那柄細長的劍從他的後背插入,刺穿身體,血順著鋒刃往下滴,他在救了阮棠之後,咳嗽兩聲,吐出的全是血沫。

  阮棠心驚不已,落地才站穩就要朝他過去,這時從聞璽身後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第557章

  是喬溶月。

  細高跟踩在泥土上,沒有發出什麼聲音,她穿著一身真絲連衣裙,步履婀娜,一如往日。只是臉色白的嚇人,嘴唇又紅得艷麗,乍一眼看去不像活人。

  阮棠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從喬溶月剛才站立的位置,可以判斷出聞璽身上的劍就是她刺的,可阮棠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會對聞璽動手。

  「你……」阮棠看向聞璽。

  喬溶月上前擋在聞璽面前,直直地看向她,「如果不是你毀了不死樹的一線生機,他也不會這樣。」

  阮棠咬了咬牙,手指飛快畫出一道符籙,緊緊握在掌心裡。

  鄭炎從水池裡憤怒地大步朝她跑來,他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十分癲狂。

  喬溶月語氣冷冰冰地對鄭炎說:「你冷靜一下。」

  「她毀了不死樹的一線生機,該死。」鄭炎嘴裡發出沉沉的怒吼,他在海底困頓幾百年,為復活不死樹殫精竭慮,什麼都算計到了,甚至連生死大敵岳城都被他重傷至此。他活著的漫長一生,曾經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岳城和朱允炆身上栽了個大跟頭,沒能成功獲取權力,將不死族設為神族,反而葬送了不死神樹。

  而第二個錯,就在今日,原以為將阮棠引入不死樹殘餘的神念中,能夠藉助通術將不死樹的一線生機帶回來。沒想到阮棠沒有被不死樹影響,反而還毀了最後那一絲生機。

  池底最後幾片不死樹葉子已經失去了生氣,蔭綠的色彩褪卻,變得枯黃,然後直接化成了粉末。鄭炎感覺到池底不死樹的氣息徹底消失——等待了幾百年的希望全部斷絕,眼白位置已經完全變得血紅。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每一個呼吸都吞吐出黑色氣體。

  喬溶月忽然開口,「我答應你的事都已經做了,把赤泉和喬柯交出來。」

  阮棠手壓在衣服口袋。

  鄭炎一雙紅目緩緩從阮棠身上移開,挪到喬溶月身上,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給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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