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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影轉過去看向無咎,不出所料的看到了無咎無比震驚的眼眸。
「不可能!父親為官清廉鮮少與人結怨, 況且……」
況且誰有這麼大本事請的動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殺手,事後就不怕皇帝會追查嗎。
逸影抬手打斷了無咎:「你聽我說完,你知道我們的父親在為官之前是什麼人嗎?不是什麼世家公子甚至不是寒窗苦讀的學子,而是江湖第一殺手。」
朝廷和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要是顧禹原本就是朝廷命官,那些殺手估計還不願意蹚這趟渾水,那就自然無人能請的動他們,但本身就是江湖殺手的顧雪痕結怨頗多,哪怕他現在改名做了朝廷命官也有不少想要他命的仇家。
無咎猛然後退了一步,除了一句不可置信外在難形容他此刻心中的震撼,這比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愛上了殺父仇人之子還要令他難以接受。
這麼多年支撐他活下去的希望便是報仇和找到弟弟,為了能手刃仇人他不惜以身試毒容貌盡毀,他恨了那麼多年,到頭來卻告訴他自己是錯的,告訴他像個小丑一樣從始至終都恨錯了對象。
逸影記憶還沒恢復,對爹娘沒有印象,也無法完全切身體會到無咎的痛苦,但他們血脈總是相連的,無咎的難過他多少能理解。
逸影上前擁抱住無咎,拍拍對方的背,像是在安慰:「對不起,我也有錯,當年首領帶我回宮後我便發了一場高燒,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然他也不會讓無咎和那名侍衛等了那麼久,都始終沒等到他出現。
無咎抬手摟住了逸影的背,眼裡卻沒有什麼光彩,表情麻木的像是一個木偶。
「哥。」
無咎忽然眼眸微顫,聽著這一聲稱呼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再難忍心中悲痛眼淚如決堤般放聲大哭。
無咎哭的不是他那麼多年恨錯了人,一番努力付之東流,而是他這麼多年流落他鄉縱使後來有容瀛的幫助,他也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身邊沒有親人朋友可以相互依偎,感受到的儘是人世間的世態炎涼和人心的醜陋冷漠。
但現在眼前這人是他弟弟,是他唯一的親人,也是讓他唯一感覺溫暖的地方,那一聲「哥」是無咎曾經午夜夢回里夢到最多的一句呼喚,後來他便漸漸再也夢不到了,就連弟弟長風的樣貌在他腦海里也變的開始模糊。
逸影像是被無咎感染不由得悲從心來,眼睛跟著通紅濕潤。
對比無咎,逸影反而是好過的,因為他失去了記憶,不必像無咎一樣時刻被仇恨折磨,不用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
兄弟二人擁抱著哭了許久,主要是無咎抱著逸影不肯鬆手,手臂還越收越緊,直到無咎哭夠了才放開他。
無咎擦去了眼淚,雙眼尤自紅腫著,待平復了心情後道:「這些都是皇帝告訴你的,你信他?」
逸影堅定的點頭:「無論你信與不信,但我信主人,我相信主人不會騙我。」
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故事,當時主人說的簡潔,但其中會是何等複雜艱辛是他們都看不到的。
皇帝要是想留住逸影有的是辦法,沒必要精心撒這麼一個謊,從無咎失聲痛哭的那一刻他便是信了,然而他信的並不是池暝,是逸影。
「縱使如此,若不是先帝將你弄進宮,你也不會吃了那麼苦,你不恨嗎?」
無咎雖不知影衛具體情況,但想也知道皇家影衛營定是十分殘酷,逸影所受的苦不比他少。
逸影搖頭:「都是我自願的。」
當年首領告訴他,只有成為一名合格的影衛才能認主,他才能留在主人身邊保護他,這句話成了逸影義無反顧的信念。
無咎不確定的又道:「包括替皇帝孕育子嗣?」
身為男子雌伏人下已是極限,再像女子一樣懷孕該是何等的屈辱。
「是。」
雖然能懷孕並非他本意,但當在知道自己懷了主人的孩子時他卻沒有感到排斥,反而心中還有一絲竊喜,哪怕那個時候他認為主人一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他還是覺得高興。
「我明白了。」
無咎像是忽然泄了氣,又像是終於放下了多年的大石頭而感到身心一陣放鬆,也露出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狗皇帝真心待你,我這個做兄長的自是祝福。」
「看的出來大王爺也是真心待你的。」
無咎聳聳肩,容瀛真心對他他當然是知道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哪能輕易屈居人下。
*
半個月後池暝依舊昏迷未醒,除去吃飯睡覺逸影寸步不離,餵藥餵湯也都是逸影親力親為。
所幸池暝現在雖然昏迷,但進些流食不是問題,除了一天三次的藥外,逸影還會餵池暝一些參湯和稀粥,保證池暝能不被餓死,而池暝的臉色較比之前確實紅潤了許多,像是安然入睡之人隨時都會醒來般。
逸影握住主人的一隻手,腦袋擱在主人胸口喃喃的道:「主人,您什麼時候醒過來,屬下好想您。」
逸影就著這個姿勢趴了一會,感受著主人身體的溫度和心跳,直到覺得放在床頭的參湯快要涼了他才坐起身,端起參湯準備餵主人喝下。
以往逸影都是拿著勺子餵主人,可能由于思念過甚逸影突發奇想,自己先喝了一口參湯含在嘴裡,然後緩緩伏下身吻上主人的唇將口中的參湯盡數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