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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平視的緣故,淚滴只在臉頰蘋果肌的地方輕觸一下後,便砸在衣角,落成水花。
流淚引發生理反應,時不時的,她鼻頭也輕抽一下,發出了很小的聲音。
沈沐淮對聲音非常敏感。
這次周考的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題型比較新,他被扣了一些過程分,本想在午休時間專心攻克,沒想到今天的午休班裡同學因為發放成績的緣故都有些興奮。
教室里不如平時一般安靜。
於是便想把試卷拿到天台來做。
才剛把題干理了一遍,就聽到極小的啜泣聲,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放下筆認真聽了一會兒後,才確認確實是有人在哭。
他抬腳走過去,卻看到了個熟悉的聲影,是宴莞爾。
沈沐淮不由自主回憶起今天早自習時,周寬當著全班面對她的責問,以及她被迫抬頭與周寬對視時,臉上的表情。
她會來這兒掉眼淚,也不算意料之外。
他從口袋裡掏出疊好的手帕,朝她走去。
聽到腳步聲,宴莞爾渾身僵了一下,然後很快地用袖子去擦眼淚,抽泣聲卻控制不住地變急促。
「是我,」校服袖子布料粗糙,沈沐淮眼見她把眼睛周圍的皮膚擦得通紅,沒忍住伸手按住她手腕阻止,「用這個擦吧,你這樣眼睛會痛的。」
因他的動作,宴莞爾停住動作,原本被薄薄眼淚覆蓋著的瞳孔因為剛剛劇烈地擦拭,視線變得清明。
她看清他的臉,看清他的和煦而專注的目光,也看清他遞給她的手帕。
走線精緻細膩,淺淺的茶棕色,B字開頭的英文名上,是個一手拿盾牌,一手高舉旗幟正在戰鬥的騎士logo。
宴莞爾垂著眸,目光從手帕上收回,朝他勉強地笑笑,「不用了,已經擦乾淨了。」
沈沐淮以為她是介意他用過,解釋道:「乾淨的,今天沒有用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宴莞爾有些尷尬地指了指手帕,「這個很貴吧?用袖子擦擦,一樣的。」
原來是這個原因,沈沐淮彎彎唇,伸手將她的手掌翻轉,攤平在自己面前,然後把手帕輕輕放到她手心。
放好後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手帕柔軟,在手心有輕輕的重量。
宴莞爾喉頭動了動,慢慢抬起眼皮看他。
「再貴的東西,如果不用,就沒有價值。」沈沐淮不在意地笑笑,又指指自己眼尾示意,「這裡還有一點。」
宴莞爾移開目光,用他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濕潤,「謝謝,我洗乾淨還你。」
「不用急。」沈沐淮也看向遠方。
「啊...」宴莞爾想起來,「今天早上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提醒周老師快到上課時間了,估計我還要被——」
被怎樣她沒有說出口,只臉色僵了一瞬,光是想到今早被周寬教訓的那一幕,她就有點PTSD。
沈沐淮回頭看到她表情,說:「因為覺得他做得不對。」
意思是他是故意打斷周寬的。
「也沒有,」宴莞爾手指試著捲起試卷的一角,因為指尖太過用力,只能胡亂折成一團,「他也是為了我的成績。」
「成績不該決定一個人的所有,」沈沐淮眉頭輕攏,對周寬今早的行為並不認同,
「身為老師,唯成績論,只會讓學生因成績而變得功利。學生的自尊也很重要,應該被老師保護。」
他轉過身,以正面面向宴莞爾,神色認真地說:「他傷害了你。」
宴莞爾心神一恍,忽地閃過一絲不知所措,但她很快調整過來,打算把這個話題跳過去,他的身高讓她需要微微仰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從仰視的角度里,也能看到他眉間細微的褶皺。
「原來你也會皺眉啊,」她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生氣,永遠都會是一副面帶微笑的模樣。」
說著,她右手食指中指必成「V」狀,兩指指腹分別抵在嘴角兩邊,往上輕推了推,推得唇角上揚,嘴型變成微笑。
她神色分明勉強,沈沐淮跟著她給的台階下,「也會無奈,因為目前能做的並不多。」
只能在同學被罵的時候,看不慣打斷而已。
宴莞爾笑,這次不用兩根手指幫忙,「足夠了。」
沈沐淮抿了下唇,視線落在她的物理試卷上,「理綜出問題了?」
「嗯,」宴莞爾看著試卷點點頭,「明明做選擇都沒問題,做到大題的時候,一看題干就覺得很煩躁,沒有辦法看進去的感覺。」
題干都看不下去,怎麼可能做得出題?
沈沐淮微微側頭,「我能看看嗎?」
宴莞爾把試卷遞給他。
沈沐淮看試卷時如他做任何別的事情一般,專注而仔細。
很快,他便將試卷掃視了一遍。
「同樣知識點的題,選擇題做出來了,」他仔細地前後檢查,「說明不是不懂這個知識點,那麼問題,是出在你的心態上?」
宴莞爾沒有說話,默認了。
沉默兩秒,沈沐淮問:「是因為周四放學那件事嗎?」
一針見血。
宴莞爾在心中佩服沈沐淮的問題分析能力,她抬頭跟著他手的角度看自己試卷,察覺到她的動作,沈沐淮手放低了些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