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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誰敢,上蔣家放火,不得滿門抄斬啊。」湯總監說,「蔣曜征的太太是叫鄭庭庭吧,聽說前年出了一場車禍,撞死了一個孕婦,但你們蔣家隻手遮天,把這件事給蓋住了,人家丈夫四處求告無門,還被蔣曜征帶人打廢了一條胳膊。人家在網上控訴求助還被刪帖,壓熱度,現在網友非常憤慨,看樣子是激起民怨了。」
前年?
那時寧思音還未回國,沒聽說過。
事件八成存在,細節卻未必沒有經過添油加醋。別的不說,蔣曜征帶人打廢人一條胳膊?——換成蔣昭野也許更可信一點。
不過現在流行網絡辦案,許多正義在現實中得不到伸張,經由網絡發酵、在廣大民意督促下,就有機會得到有關部門重視,求得說法。
如果真如湯總監所說,激起了民怨,一味掩蓋只會適得其反。
民眾對資本、對強權有天然的同仇敵愾,碰上這種事很容易被煽動情緒,不管最後真相如何,蔣曜征這次確實攤上麻煩了。
只顧著八卦,湯總監飯沒吃上兩口,中途又被人叫走,一臉痛心地說:「我的小排啊……嚴總你替我吃了吧。」
嚴秉堅對他的小排並不感興趣,倒是不時看一眼寧思音,醞釀措辭。
寧思音心不在焉琢磨蔣曜征的事情,沒察覺。
吃好離開餐廳,嚴秉堅走在她身後,等幾位員工說說笑笑拐過彎下樓,四周沒人,才出聲叫住她。
寧思音回頭:「嗯?」
空中走廊相隔不遠便是景觀樹,繁茂枝葉遙遙伸過來,從她頭上投射下一片涼蔭。
嚴秉堅站在三步之外,停了停,說:「如果你結婚只是為了順從寧老的意願,現在你自由了,可以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
思緒一頓,寧思音響起那天蔣明誠的話。
——戲演完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謝幕?
她總是過著過著就把這一茬忘記。
最初不是把結婚當做緩兵之計,打算時機到了就踹掉蔣措的嗎。之前他為自己受傷,不合適提,現在他傷好了,是不是……該和他提一提離婚的事了?
嚴秉堅似乎還想多說兩句,又作罷,沉默地從她身旁走了過去。
寧思音獨自站在走廊,握住扶手,想思考,只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理不清楚。
一會兒閃過那天在蔣家大廳,她從人堆里點了蔣措,他抬起眼的樣子。
一會兒想起車禍混亂的現場,他狼狽但堅定地走來……
再一會兒,是不知哪個溫暖寂靜的夜裡,她睡意昏沉,靠在蔣措胸膛。他的神經衰弱好像慢慢好了一些,但依然每次都比她更晚入睡,寧思音半睡半醒間有時會感覺到他在碰她的頭髮。
還有鐵蛋和旺仔……鐵蛋現在也會站在她的肩上,寧思音一抬手臂它會蹦上來;旺仔一歲了,個頭越長越大,還當自己是個小寶寶,喜歡團在蔣措腿上睡覺。
王秘書跑過來找她,喊她該開會了,寧思音才回過神來。
王秘書奇怪地瞅著她:「寧董,你在笑什麼呀?」
「啊?」寧思音摸摸臉,她笑了嗎?「沒有啊。」
-
揣著這件心事下班回家,蔣措不在,不知做什麼去了。
寧思音自個練了一會兒琴,天色漸黑,蔣措還是不見影子。傭人叫她吃飯,她說等蔣措回來一起吃。
傭人說:「三爺下午釣魚去了,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
話沒說完便見寧思音豁地一下站起來。
「壞了!」
她放下小提琴急匆匆跑下樓。
她跟蔣措約好了今天去清風湖一起釣魚來著,中午被湯總監跟嚴秉堅那麼一打岔,她全給忘了。
從最後一個台階跳下去,剛好瞧見蔣措從大門進來。背後是深如水的幽靜夜色。
兩人目光相碰,他平淡地移開。
「你等我到現在嗎?」寧思音心虛地走上前,「我忘記了,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蔣措說。
「你吃飯了嗎?」寧思音眨了眨眼睛,「我沒吃飯,一直在等你回來呢。」
「吃過了。」蔣措徑直上樓。
他的語氣和表情很是平靜,完全看不出一絲生氣的跡象。他脾氣好,寧思音一貫是知道的。
可她莫名覺得蔣措在生氣,都不理她。
寧思音哪裡還記得離不離婚的問題,隨便填了幾口飯,趕快回去哄老公。
蔣措在客廳看書,寧思音坐過去,蔣措的眼神安安穩穩落在書上,自始至終沒看她。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真的嗎?」
「真的。」
寧思音哼了哼:「你生氣了。」
既然她不信,蔣措也不再多辯解。
寧思音在他旁邊坐了一陣,見他依然沒有理自己的意思,斷定他就是生氣了。
她起身走了。
蔣措抬眸,掃了一眼便收回,繼續看書。
過了陣,耳邊傳來小提琴弓與弦摩擦發出的聲響。
羊腸弦音色優美,此刻卻被拉出一種近似人聲的音,三聲,起伏升降。
聽起來很像是:「對、不、起~」
寧思音拉完,瞅瞅蔣措沒什麼反應,以為他沒聽出來,重新拉了一遍。
蔣措還是沒反應。
她又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