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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君,難道打在身上的石子、棍棒不疼嗎?可我覺得疼,我與仙君如今共用一體,那木棒打在人身上疼極了,也令人心冷極了!」

  「為了這些刁民,仙君寧可魂飛魄散,這難道就值?」

  蘅梧反覆不停問著這個問題,嗓音一聲比一聲高。

  「你這般,和村口罵街的潑婦沒什麼兩樣。」

  終於捨得將眸子從手上移開,亦淺看向遠方,像是察覺不到聞言後蘅梧的跳腳,雲淡風輕地開口:

  「我只是做了我覺得對的事。」

  「對?」

  蘅梧不理解:

  「難道那些愚民能比仙君重要?哪怕被萬魔血陣吞噬,他們也是活該!」

  蘅梧對凡間的一切充滿了怨念。

  天門關閉後,人間修者撕破臉皮對他們出手,曾經深受他們恩德的百姓竟也恩將仇報。

  自十二個同僚隕落後,他便不對人間再有半分留情。

  「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

  亦淺眸光越發悠長,似是看破了時光:

  「我未曾經歷你受過的苦,故無法能說服你。你又何必執著問我?」

  「仙君看得倒是透徹。」

  一聲冷哼,蘅梧本來飽含怒意的聲音突然變得平靜,他幽幽問到:

  「可仙君還能撐多久呢?」

  萬魔血陣一直慢慢吞噬著亦淺的身體和魂魄,待到血陣再無一絲魔氣,也就是亦淺魂斷的時候。

  如今,血陣的魔氣已然快要消逝了。

  *

  白九睜眼時,入目的是一副熟悉的青色帳頂。

  這帳頂自他上山學道就一直未變,身側是寧夏大驚小怪地聲音,白九將手搭在額頭處,竟覺得心口酸酸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流淚。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可醒來卻什麼都沒有記住。

  他坐起身子,輕聲問:

  「山魈可捉住了?」

  大呼小叫的寧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嗓子發出一聲難聽的鴨叫,艱難地將頭側過看向白九:

  「師兄,你在說什麼?」

  白九下床穿好了鞋,好脾氣地重複問到:

  「山魈抓住了?」

  「早抓住了。」

  下意識回答了問題,但察覺到不對的寧夏換了個問題,試探性地問到:

  「這些時日的事,師兄可還記得?」

  「什麼事?」

  不經意地隨口問到。

  「沒,沒什麼。」

  寧夏如鋸了嘴的葫蘆般艱難地不再說話。

  師兄,這是都忘了?

  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暗嘆,無量天尊,這可算是什麼事!

  白九起身後,發現自身靈力修為竟無端上了好幾層,心境竟愈發空明澄澈,還隱約有飛升的感覺。

  但周身的變化皆不如心口帶來的些許苦澀發疼讓白九更為上心,他在無端惦念什麼!

  *

  終南山山頂。

  白九長身而立,颯颯的風拂過白衣,仿佛隨時就要乘風而去。

  他還是問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

  他知道了原來令他時不時心悸的人叫亦淺,還知道了那人是他未過門的妻子,而她卻在他們大婚的前一日殺了他的師尊和數個同門師弟,最後她被自己一劍穿心就此殞命。

  許是因為親手殺了愛人傷心過度,他醒來時竟忘了有關亦淺的一切。

  「也許忘了才是對你倆最好的結局。」

  寧夏師弟最後如斯說到。

  大江東去,白九在山頂垂眸看著那奔騰而去的河水,心中卻是說不出的空洞與茫然。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古今多少年,飛升早已成了萬萬修士的畢生追求。

  而飛升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可他卻只覺無邊的寂寥。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於一粟。

  眾生渺小,人生短暫,歡愉一瞬又似永恆。

  如今他在這裡,而她又在何處?

  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哪怕過往如雲煙皆不見,可為何他的心還會發痛?

  他從清晨站到了午夜,碩大的明月掛在天際,仿佛伸手就能觸手可得。

  他緩緩伸出手仿佛是要鞠一捧月光,沒有溫度的月光卻透過手指的間隙灑落。

  白九慢慢收回了手。

  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

  得之我命,失之亦我命。

  逝者如斯,而未嘗往矣。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

  自其變者而觀之,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雲端似有光芒閃爍,一扇泛著金光耀眼地不可直視的恢宏莊嚴雄偉大門緩緩打開。

  一朵朵白雲在白九腳處生成,簇擁在了一起,堆積著,慢慢抬起了上方的男人。

  白九眸光深遠,仿佛並沒有感覺到什麼變化。

  直到與明月齊平,他低頭垂眸看向雲下方的世間,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上方天門內似乎傳來陣陣仙樂,紫氣圍繞著天門,霞光閃爍,瑞氣千條。

  白雲帶著白九緩緩進入了門內。

  *

  「仙君在看什麼?」

  察覺到亦淺身上是愈發地虛弱,甚至不能熬過今晚。蘅梧收起了滿身的戾氣,難得心平氣和地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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