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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鏡先回「家」,一間不起眼的院子,磚瓦凋零,牆上卻趴著綠蘿。庭院搭了花架,架上紫藤花開得正繁。架下有未製成的木馬,馬尾刻著「賜福」。

  裡屋只一進,一床一桌一架,床上新添繡被,喜氣洋洋;桌上竹簍放有針線,連著一塊沒做完的護腕;架上鋪著條狐皮和沒縫上的披風。

  角落裡堆著獵弓獵刀和數個罐子,小罐子裡滿是動物的牙,擺著一溜木製刀槍劍戟。

  這對凡人夫妻感情一定很好。

  華鏡被屋內滿滿的生活氣息圍繞,過了好一會兒坐下來。她不會刺繡,把護腕放進竹簍,蓋上手帕免得蒙塵,放到靠牆的架子上。

  過了半個時辰,有人重重敲擊院門。

  李觀棋斷臂處鮮血淋漓,另一隻完好的手托著一隻老虎。他真的去密林里殺了只老虎。

  華鏡對上他的眼睛,一個念頭升起「這是李觀棋啊」。

  下一刻他壓了下來,聽到動靜的鄰里趕來。華鏡下意識抵住他,旋即想起這是個身體孱弱的女人,便跟著李觀棋倒在地上。

  「哎喲這也太可怕了!快來幫忙啊!」一呼百應,周圍的人家都來幫忙。

  看這烏泱泱的人,華鏡不得不承認李觀棋說得對,她一個人應付不來。

  幾個青壯年將李觀棋送去濟生堂,女人安慰華鏡。華鏡佯裝嚇得不輕,愣了好一會兒才說要去濟生堂看看。

  濟生堂不大,一進屋問診取藥,二進屋治病救人,側門通往曬藥的小院。

  一個大嬸扶華鏡坐下,她裝出渾渾噩噩的模樣就不必和這些人交談。

  「可憐啊,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大嬸擦眼淚,替華鏡去裡屋問問,「幸好有鄒大夫在,他說手臂治不好了,幸好沒得是左手,這要是右手沒了,你們可怎麼活啊!」

  「林嬸,你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幸好』?真幸好就不該沒了手。」櫃檯後的夥計說。

  華鏡靜靜聽他們談話。

  濟生堂的大夫是鄒平,有一個夥計叫趙三。大嬸姓林,愛傳閒話愛聽八卦愛湊熱鬧。不用半天,李觀棋斷臂的事會傳遍天海城。

  此時有人掀開帘子,從小院走來,她抱著鋪滿藥材的笸籮,面容帶笑,「怎麼了這是?」

  「俞姑娘,這是小玉,就東城門那個小玉,她男人叫李漢,是個獵戶,你還記得吧。」林嬸叭叭不停,「他今天去打獵,被一隻老虎要掉了左手!不是一隻手,是整隻手臂,血次呼啦的可嚇人了!這會兒鄒大夫正在救他呢。」

  四目相交。

  俞梅影?華鏡一怔。

  俞梅影和上次見面時全然不同,像換了一個人。

  修士愛飄逸,一般披頭散髮,用髮簪或帶子束起幾縷。她不但穿著凡人的衣裳,墨發還梳成圓髻。

  最不同的是她的神情,在觀鷺崖時的俞梅影眉宇總皺著,仿佛有天大的憂愁。或者咬牙切齒,憎恨秦風落入骨。

  這個俞梅影卻褪去了仇恨的影子,平靜隨和。

  俞梅影走向華鏡。

  她放下笸籮,挽起華鏡的手,「好冰。阿三,水燒開了嗎?小玉,我替你泡一杯安神茶可好?」

  華鏡看進俞梅影的眼睛。

  熱切、關心,不是假的,她沒有在假裝關懷,而是誠心實意地為眼前之人打算。

  華鏡忍住皺眉的衝動。

  她點點頭,「多謝。」

  這才幾日,俞梅影經歷過什麼,她怎麼換了一個人?這裡是濟生堂,莫非是那個鄒平?

  捧著熱茶,華鏡又等了一個時辰。見鄒平從裡屋出來,她「激動地」站起看著他。

  「他的手不知哪裡去了,以後只能這樣過活。」鄒平憐憫地看著她,「你別激動,小心動了胎氣。」

  華鏡「呆若木雞」,像受了十分大的打擊,推開鄒平往屋裡走,關上門。

  她轉身又恢復面無表情,打量這裡屋的構造。

  中間是一架改造過的床,李觀棋喝了麻沸散,還沒醒來。他的傷口重新處理過了,已無大礙。

  屋內都是些藥草、藥罐和行醫工具。

  華鏡轉了一圈,取出照骨鏡。那紅點比她在萬骨壑營地時亮,說明她離分神很近。

  忽然她的手腕被握住了。

  華鏡視線沿著他的手,往上落在那張臉上。

  明明不是一樣的臉,她卻從那眼神中看出獨屬李觀棋的感覺,「萬一死在虎口之下?」

  李觀棋顯然沒用靈力,僅以獵刀和老虎相博。修士殺虎何其簡單,凡人卻會變成盤中餐。

  華鏡明明給了他一顆生機珠,他不用。

  「這樣更真實。」李觀棋動了動,牽動傷口,無聲咧牙。

  華鏡:「……」

  他這種不怕死的精神跟誰學的?

  「分神離我們很近。」華鏡將照骨鏡面向他。

  「你覺得誰最像?」

  「不知道。」華鏡回想她見過的人,「天海城那麼多人,我不指望一次就找對。還有俞梅影就在這裡,她變了一個人,我差點懷疑她被奪舍了。」

  「她是修士啊。」李觀棋倍感詫異。

  天海城凡人討厭修士。

  「也許是這個濟生堂的堂主救了她。」這只是一種可能,鄒平是不是好人,華鏡看不出。

  敲門聲響起,鄒平無奈而小心翼翼道,「小玉,你開開門,我得幫李大哥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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