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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弗畫這張小像本來是為了糊弄趙槃的,如今看來,應該也用不著了,她便沒再撿。

  此時滾滾濃煙愈燒愈烈,阿弗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又是一陣劇烈的乾嘔。

  欲再要做其他計較,卻沒那個力氣了。

  待她吐罷揉揉眼睛,猛然一個披堅執銳的叛軍,正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

  東南邊城。

  黑雲壓城,千百將士甲光全開,整裝待發。

  皇城失火、叛軍逼宮的消息被送到了邊城之中。

  「殿下!皇后強勢,多番來請太子妃,一定要太子妃進皇城才肯罷休!屬下等已經盡力了!還請殿下降罪!」

  趙槃陰沉著聽了半晌,渾身皆是孤寒之氣。

  「好啊。」他冷聲道,「你們的差事辦得好啊。」

  那末將聽不出太子言下之意,支支吾吾地不敢答話。

  趙槃眼中不自覺地沾了絲寒厲。

  他一腳踹在那末將的肩膀上,「廢物。不是叫你們好好看著她麼?!把孤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這一踹又狠又辣,那末將的身子直挺挺地翻了過去,頭磕在地上,牙齒也飛了兩顆。

  末將立即被人拖了出去。

  將軍樊正見太子震怒,上前勸道,「殿下,想來淮南王臨時變了計劃,也是有的。我等且以不變應萬變,時機不到,且看看那賊能有多大的作為。」

  其實平日裡樊正脾氣暴躁,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如今遇上這種措手不及之事,倒也冷靜了下來。

  趙槃不答,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巨石入死水,沉得不見一絲波瀾。

  「殿下?」

  樊正有點猜不透太子的意思。

  邊塞的海風颯颯吹痛人眼,趙槃斂下眸子,說,「回京。」

  樊正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計策原是太子定下的,現在時機未到,回京等於是前功盡棄。

  最重要的是,太子自身會處於險境之中。

  「回京?」樊正的眼睛不禁瞪大了,「您不是開玩笑吧?」

  這次出訪沿海邊塞,原本是一次誘捕行動。淮南王早有異心,滿朝文武心知肚明。精心策劃陷阱,就是為了一舉滅之。

  樊正全身微顫,跪在地上,「殿下要三思啊!如今大事未成,淮南王此舉,就是為了引您歸京。萬不可中了那賊人的計啊!」

  趙槃卻巋然不動,長睫如扇般開合,渾身布滿了危險的氣息。

  他只重複了一遍,「回京。」

  樊正咬了咬牙。

  他今年年逾四十,追隨太子已久,知太子雖年少老成,但畢竟是少年心性,一時拿錯了主意也是可能的。

  他絕不能讓太子因為一個女人亂了分寸。

  樊正攔在趙槃跟前,決然道,「殿下,老將絕不能看著您以身犯險。您若執意如此,就先將老將軍法處置了吧!否則老將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您歸京犯險!」

  樊正半生戎馬,當年是救駕平亂的大功臣,在軍中頗有地位。

  見他這麼以死相諫,其他兵將也紛紛跪了下來,齊聲懇求太子。

  「請太子收回成命!」

  一時間軍帳中空氣冷凝,沉悶無比,充斥著尖銳的對峙。

  ——雖然樊正這麼說,但太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軍法處置了忠心耿耿的老將軍。

  況且樊正是一心為了太子的安危,才冒死阻攔的。

  趙槃靜默良久,眼圈微黑。

  他不能棄滿軍將領於不顧,不能傷了老將重臣的心。

  ……可他亦不能舍了皇城中身陷囹圄的她。

  他會後悔一輩子。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趙槃捏著煞白的骨節不說話,目光中的洶湧之意卻漸漸平息下來。

  隔了一會兒,他平靜道了句,「樊將軍言重了。」

  樊正鬆了一口氣。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太子回心轉意之時,趙槃卻忽然叫了叫人。

  他雙眼只剩下純粹的黑白二色,「拿上來。」

  眾人不解其意。

  但見陳溟托上來一金鑲玉匣,裡面端端正正放了兩樣東西。

  ——冊書和寶璽。

  冊以白玉紅線老聯結,以金填字。寶璽乃是天子御賜印章。

  它們都是太子的象徵。

  樊正等人見了此兩物,無不大驚。

  趙槃奉這兩物於桌上,棄如糞土。

  他神色散淡,「樊將軍,可還要管嗎?」

  樊正以死相阻主要是怕太子遇險,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太子有個三長兩短,天下便亂了。

  趙槃當然清楚。可他除了是太子,還是趙槃。

  摘了冠,沒了冊,他便不是太子。

  他只是趙槃。

  他既不欲誤了軍政國事,也不肯負了心中之人,唯有用此法。

  她在那裡,便是死陣,他也會去。

  饒是樊將軍歷經沙場,卻也被這陣仗驚得說不出話來。

  ……為了那女子,他居然連萬人之上的太子都不當了?

  「殿下!」樊正目眥欲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趙槃眼神靜穆,如山川中銳利的閃電。

  「冊寶奉於軍帳,如太子親臨軍中。」

  他最後撂下一句話。

  瘋了。

  樊正渾身發顫,那個自己一手看著長大、奉若神明的太子殿下,徹徹底底地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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