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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察覺到沈黛在看他,謝無歧眸光流轉,望著她笑道: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沈黛不是心裡能藏住話的人,謝無歧問了,她便老老實實道:
「剛剛宮姐姐跟我說,昆吾道宮裡有流言,說宿檀對你心生愛慕,頗有好感。」
謝無歧沒想到宮泠月會跟她說這個,更沒想到沈黛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正要為自己辯解一二,視線卻忽然落在了沈黛垂首時露出的一截脖頸上。
平日裡,她總是背脊挺得筆直,難得見她走路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謝無歧忽然就不想說那些原本想好的話了。
「嗯,確實有人這麼說。」
他沒有否認。
「……那二師兄,你也對宿檀有好感嗎?」
「你猜?」
謝無歧忽然停下腳步,揚起的狐狸眼似笑非笑,藏著試探的光。
「師妹,你怎麼對我的感情狀況這麼關心?」
「……」
沈黛抿著唇,半響才答:
「上次師尊跟我說,修真界魚龍混雜,我們年紀尚輕,容易被騙上當,叫我們不要想著道侶的事,要專心修煉。」
謝無歧沒說話。
十五歲……也不算小了吧?若是在凡人界,十五歲的女子都可以出閣嫁人了。
不過想到沈黛這好騙又容易相信別人的性格,師尊囑咐她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他並沒有多言,只點點頭:
「師尊說得沒錯,但他說的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也是師尊的弟子啊,這規矩又不是說給我一個人聽的,要是你真的想與宿檀結契做道侶,我就……」
沈黛的聲音被一旁路過的蓬丘洞府弟子的大嗓門蓋過,聽不太清,謝無歧俯身湊近了些,側耳傾聽。
她忽然而見他長睫近在咫尺,陽光穿過他長睫落在眼底,明晃晃的,在發著光。
「你就怎樣?」
於是到了嘴邊的那句「我就替你幫師尊瞞著」,被沈黛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脫口而出的是——
「我就和師尊告狀。」
謝無歧:?
沈黛自己說完也愣住了,剛要找補幾句,卻聽謝無歧低低笑了幾聲道:
「好。」
沈黛一愣。
少年的聲音悠悠飄來,並不惱怒,帶著幾分輕飄飄的愉悅:
「我可不能給你告狀的機會,所以——」
「師妹,你以後可要好好管住我。」
*
沈黛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比如二師兄好像到最後也沒說自己喜不喜歡宿檀,又比如他為什麼要叫她來管著他。
……難道說她長了一張棒打鴛鴦的教導主任臉嗎?
「沈施主。」
下午剛上完鑒衍大師的佛理課,眾人皆昏昏欲睡之時,沈黛一抬頭,卻見鑒衍大師不知何時已到了她面前。
他垂眸看著沈黛桌上攤開的筆記,見上面字雖寫得拙劣,但密密麻麻,記錄得詳實又認真,露出了一個讚賞的笑意。
「沈施主課聽得很認真,可知『十方』作何解釋?」
沈黛一個激靈,瞬間感覺到了被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但自己卻答不上來的慌張。
「這個……」
沈黛快速在腦海里搜尋了一番,沒回想起來,又試圖翻翻筆記,還沒翻兩頁,便被鑒衍大師含笑打斷:
「沈施主不必驚慌,這不是我上課時講過的內容,是你托懷禎給我的典籍名單里所記載的。」
患有九年義務教育後遺症的沈黛鬆了口氣。
她的確是讓懷禎將那份名單交給了鑒衍大師,這還是蘭越告訴她的,這份當年純陵十三宗藏書閣失竊的名單里,除了一些純陵心法之外,還有一些禪宗典籍。
當初並不知道失竊一事與魔族有關,只以為是什麼邪修鬼迷心竅來奪純陵心法,順手偷走了寫記載著禪宗秘寶的幾本典籍。
如今宋月桃內奸身份被拆穿,知道了這是魔族處心積慮要偷走的東西,那麼這條線索就很值得深究下去了。
「十方……是什麼?」沈黛想不到這與魔族會有什麼關係。
鑒衍大師徐徐解釋:
「十方指宇宙洪荒中,十個不同的方位,即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上古神祇從日升月落中參悟佛理,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機——」
生死,過去,未來。
這朦朦朧朧之間,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霧中漸漸清晰,沈黛似乎隱約窺見了一些端倪,但又不完全清晰。
「這就是魔族冒著這麼大風險要竊走的東西?」
鑒衍大師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本陳舊泛黃的典籍,遞給了沈黛。
她接過展開,見第一行第一列,便用雅正的筆鋒清楚寫著一行字:
十方繪卷。
「沈施主應當知道,修真界法器分為天地玄黃四個品階,皆由煉器師打造,但是十方繪卷卻並不屬於這幾個品階之列,而是具有上古神力的仙階法器。」
這本典籍並不厚,其中記載的只有十方繪卷這個名字,還有「以十方天位,定乾坤五行,破生死天機」這句話。
名單上其他的典籍,雖說也都是些禪宗秘寶,但都是當世所存,所持者不是梵音禪宗的長老,就是天資出眾的佛子,一樁樁一件件都記錄得清楚,反而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