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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耳根有點熱,不好與謝無歧爭辯該不該看的事情。
只不過她方才見了宮泠冰與太守公子兩人的相處,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二師兄,要是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與他做這樣的事情嗎?」
謝無歧頓時哽住。
他活這麼大,還很少有這樣能將他問住的時候。
可沈黛昂著頭,就那樣坦誠直率的望著他,在等一個答案。
謝無歧的喉結滾了滾,鬼使神差地應道:
「……會的。」
沈黛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原來她前世,其實也並沒有那麼喜歡江臨淵啊。
第五十二章
幻境裡的時間變換速度與幻境主人的記憶有關。
重要的記憶便會停留的長一些,不太重要的記憶便會眨眼掠過。
太守府的小院裡,日子過得很慢。
太守公子再也不用去書房睡覺,嫁入太守府的宮泠冰笑容越來越多,她漸漸又變得像那個臨霽鎮的小姑娘。
她會和太守公子說起自己從前在臨霽鎮的日子,說起阿丑,說起鎮上好吃的糖葫蘆,還有她曾偷偷藏起樹下下棋老爺爺的棋子的事。
她的夫君大多數時候都會安靜耐心的聽著,只是聽到有些事情會難過的蹙眉。
比如她做農活時差點切掉自己的手指。
又比如她養父母家中的哥哥想要對她動手動腳,最後被她提刀追了一條街,回家以後還挨了頓揍。
「打得疼嗎?」
他長眉秀氣,擔憂心疼的望著她。
宮泠冰扁扁嘴道:
「你長這麼大一定沒有挨過打,那個棍子和我手臂一樣粗,打在我背上,一個月都沒養好呢。」
他抱住宮泠冰,寬厚的手掌拂過她的長髮。
「對不起,我應該更早一點來找你的。」
宮泠冰忽然怔住,半響,不知想起了什麼,埋首在他頸窩。
「不晚。」
她眷戀地依偎著他,拋去記憶里的那個人影,對他道:
「以後我們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一生呢。」
沈黛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心中悲戚。
沒有以後了。
宮泠冰死在這一年,他們不會有一生了。
變故發生在初秋。
平溪郡邪祟橫行,傍晚黃昏便全城閉戶,無一人敢出門,即便如此,平溪郡三日以來也死了數百人。
邪祟出,昭覺寺內的佛修出。
常山昭覺寺守衛平溪郡一方安寧,除魔衛道,本就是最大的修行。
聽聞佛子明寂入城伏妖的消息,宮泠冰還在飯桌上恍惚了一瞬,太守公子沒有察覺,用閒聊的口吻緩聲道:
「……城中那些邪祟,聽聞他的名聲便怕得四處逃竄,他救了平溪郡這麼多人,我父親本想邀他來太守府設宴款待一番,他卻來去匆匆,連頓飯也不肯來我家吃,連夜就趕回昭覺寺了……桃桃?」
她悶悶地抱住了他。
「不要他來家裡,我只想你天天回家陪我吃飯。」
太守公子失笑,撫摸著她的頭:
「桃桃,你真是越來越愛撒嬌了。」
佛子明寂一夜盪盡城中百鬼的消息傳遍平溪郡之後,平溪郡便很時興請一些仙人道長來家中除祟。
可昭覺寺的佛子明寂又不在昭覺寺,據說是去平息別處妖禍了,平溪郡便生出了許多不入流的散修,裝作是名門大派的弟子,四處坑蒙拐騙。
宮泠冰本以為這個叫伽嵐君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你是誰?」
她眼神不善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太守府的男人,他正垂眸望著院中過了花季的紫陽花,聽見宮泠冰的聲音,他緩緩看了過來。
這是個很好看、甚至過於好看的人。
但不知為何,宮泠冰在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便生出了一種厭惡,這厭惡很沒有道理,但仿佛是從血脈裡帶來的一樣,清晰又強烈。
「這是後宅,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出去。」
白衣執扇的青年遙遙望著她,笑道:
「我不該來這裡,那麼你呢?」
宮泠冰蹙眉:「什麼?」
「你非凡夫俗子,本該踏入仙途,修長生之道,而不是在這方院子裡磋磨一生,平淡死去。」
伽嵐君語調悠長,天生帶著說服者的氣質。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是誰,從何而來,失去的那幾年記憶都有什麼人嗎?」
宮泠冰自然是想的。
可她也知道,這個伽嵐君來得古怪,不會是什麼幫她尋找記憶的好心人。
「你怎麼會知道我過去的記憶?你幫我,是想讓我替你做什麼?」
眼前的男子面如新雪,笑意極淡:
「你還記得你在臨霽鎮,有一個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朋友,叫阿丑嗎?」
宮泠冰一愣。
「她與你是同一年來的臨霽鎮,與你生辰一樣,世間沒有那麼多巧合,你們之所以能遇上,不過是因為你們二人本來就是來自北宗魔域,本來就是自幼相識的玩伴。」
「你們兩家同時蒙難,一起流落在外,你們二人有同樣的深仇大恨,但現在,阿丑已經死了,是被那些正道修士斬草除根殺掉的。」
幻境中的宮泠冰和旁觀著這一切的宋月桃同時露出驚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