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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方應許從天而降,一聲不吭卻十分排面地扔出一塊令牌,太玄都的長老見了這才放她進來。
沈黛將這牢房看了一圈,謝無歧本以為她會如其他人那樣露出驚嘆牢房的豪華奢侈,不想沈黛抿著唇,卻露出一副替他委屈的神色,真情實感道:
「二師兄,你受苦了!」
剛剛吃完一頓豐盛佳肴撐得不行的謝無歧:?
他覺得他的小師妹腦子好像真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謝無歧失笑,抬手隔空打開牢門的鎖,讓沈黛進來。
懶洋洋的少年仙君撐著下頜,對她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從哪裡得出我受苦了的結論。」
方應許前天來地牢看他的時候,原本揣著一大袋靈石準備來給他打點一二。
結果踏進地牢沒五分鐘就掉頭走人,嘴裡還念叨著「別的就算了,還有兩個小童伺候就離譜」,估計一路上都在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閒事。
沈黛卻真心實意地望著他:
「這裡再好,也不是閬風巔,更沒有你自己的洞府好,你又沒做錯什麼,明明救了人,卻還要被關在這裡受,這難道不是天大的苦嗎?」
沈黛垂下眼眸,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難過。
她沒有蘭越師尊那樣的能力,連玉摧宮都進不去,也沒有大師兄這樣的身份,進地牢看他一眼都幾經波折。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哪怕她有重生這樣的機緣,也不能像故事裡的主角那樣隨心所欲,大喊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就能什麼都辦到的。
她前世死得普通,今生仍舊只是芸芸眾生中,一個無能為力的普通人而已。
沈黛低頭看著盤子裡放著的橘子,順手就拿過來默不作聲地替謝無歧剝橘子。
等她像個勤勞小媳婦一樣剝好後放進他手中,謝無歧愣了愣,忽而笑出了聲。
沈黛茫然地抬頭看他。
「笑什麼?」
謝無歧將橘子瓣扔進嘴裡,舌尖甜絲絲的,一口咬下,好像連著地牢里淡淡的潮濕霉味也能驅散。
「若是天底下的男人都能如你這樣知道反思自己,恐怕也沒那麼多倒胃口的人了。」
她神情全都寫在臉上,細眉糾結苦惱地擰在一起,謝無歧看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麼。
沈黛卻會錯了意,以為謝無歧說這話是為了諷刺剛剛離開的江臨淵。
於是她寬慰道:
「你也不必難過的,純陵的規矩就是那樣,視除魔衛道為己命,鐵律森嚴,哪怕是門內弟子若是入了心魔,純陵十三宗也絕不姑息,你與江臨淵關係本就不好,他現在知道你的身份,更把你當做洪水猛獸。」
「不過其他宗門的師兄師姐都記著你救了他們一命,玉摧宮前仙門五首的掌門向他們問訊時,都幫你說了話的。」
可以說,若非前往神仙塚的弟子們一力向掌門們陳情,恐怕現在根本不需要商議,仙門五首早就下令要將謝無歧送往審命台處刑了。
當然,有蘭越仙尊在,他們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沈黛方才雖沒能進玉摧宮,卻從蕭尋口中得知了一些裡面的情形。
出乎她意料的是,並沒有太多人主張殺了謝無歧。
大約是神仙塚一役讓他們意識到魔族的確是在謀劃著名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而謝無歧雖身為魔族,卻並非一般的魔修。
至少他為救修真界的弟子暴露身份,一力劈裂空桑佛塔、毀了魔族在神仙塚的老巢的行為,就不是一個正常魔族能做出來的事情。
並且謝無歧身為魔修的修為也讓所有人震驚。
從十二三歲就入修真界,十七歲便入魔嬰期,仙宗里沒有能讓魔修修煉的魔氣,修真界這些年也從未鬧過魔修殺人的案子,便證明他能有這樣的修為,全憑天賦,而非自行修煉。
若是殺了,修真界便少了一個站在他們一方的天才,若是不殺,他畢竟是魔,又唯恐他哪日叛變,反而養虎為患。
這樣一個燙手山芋雖被關在牢中,但真正坐立不安的,卻是這些修真界的大能。
並且據蕭尋所言,蘭越還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若有人還抱著殺了阿歧的念頭,勸你們趁早打消。」
唯一主張殺了謝無歧以絕後患的純陵十三宗掌門抬眸,問:
「蘭越仙尊何出此言?」
蘭越笑意淺淺:「將阿歧收入門下時,我便探過他的底,你們殺不了他,就連我也不能。」
這話倒是讓重霄君也有些意外,但再追問下去,蘭越又避而不答。
話題又繞回到究竟該如何處置謝無歧上,蓬丘洞府掌門主張收押封印,雲夢澤掌門又主張放歸,兩種處理辦法各有利弊,這也是玉摧宮內折騰了整整三日也未有結果的原因。
謝無歧倒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聽沈黛說完也不覺得奇怪。
「那是他們的事情,讓他們煩惱去吧,我在這裡總歸有吃有喝,我還從重霄君那裡誆了一副風月繪卷,無聊了便入繪卷中看戲聽曲打發時間,比他們輕鬆多了。」
謝無歧很是看得開,看沈黛又不吭聲地要給他剝橘子,順勢便從她手中接過。
「倒是你,你的金丹被伽嵐君剖了,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謝無歧表面說得隨意,但他剝橘子的手卻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