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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半響無人應答,魔將便按照門服將純陵弟子從人群里拎了出來,帶到了歸墟君的面前。
沈黛是其中唯一的女修,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歸墟君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一旁魔將又很有眼色的將沈黛單獨提到了歸墟君的眼前,倒不是覺得魔君瞧上了這女修的美色,歸墟君對美色一貫毫無興趣,他這樣看人,多半是在想如何殺人。
金鑾殿上日光透亮,驅散大殿石地上的寒氣。
但在帝座上黑金玄袍的青年面具上卻恰好落下一片暗色,連眸光也藏在陰影之中,沈黛被按著半跪在他面前,這樣近的距離,她也未能看清這位魔頭的神色。
他手指冰涼,極輕地搭在沈黛的下頜,冷得像冰。
仿佛是仔細將她辨認了一番,他忽然開口:
「怎麼是你?」
沈黛一時間幾乎生出了他認識自己的錯覺。
「罷了。」
沈黛很快就被鬆開。
他窩進帝座里的姿勢怏怏的,這位魔君像忽然對周遭失去了興趣,也不欲再欺負這些年輕氣盛的名門弟子們,直接了當地對所有人道:
「十洲修真界被我踏平,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你們是隨我去極樂世界,還是回你們即將被我燒光的仙宗,自己選吧。」
眾人萬萬沒想到,歸墟君今日宴請,不是為了殺他們,不是要俘虜他們。
而是勸降。
他這一路屍山血海走來,連自己人都殺,和心慈手軟簡直扯不上邊,更何況他如今實力當世第一,已無人是他對手,根本沒有招降的必要。
仿佛一粒石子落入湖中。
原以為他們已經沒有退路的修士們因這一句話盪起無數心緒。
人若是離死亡很近,就會發現自己的道德水平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高。
而且自從歸墟君血洗十洲三島之後,他們在節節敗退之中,已無數次的面對死亡。
「若不肯降的——」
沈黛感覺到他冰冷的視線掠過自己頭頂。
他忽而笑了笑,玄鐵面具下露出的半張臉,是笑起來會很好看的模樣。
「十洲三千宗門,就從純陵弟子屠起吧。」
雖是早已料到的結果,但親耳聽到這血淋淋的事實,在場的年輕弟子們也瞬間面如死灰。
漸漸的,默然不語的人群中有了不一樣的聲音。
有人臣服,有人不屈,有人高聲稱頌魔君威名,仿佛早就盼著這個能判出修真界的機會,有人正氣凜然,厲聲叱責那些軟骨頭的叛徒。
大殿熙熙攘攘,吵成一團,人性百態在此刻淋漓盡致。
沈黛原以為這位陰晴不定的魔君想看的就是這一幕,不料一抬頭,卻見他誰也沒看,只是盯著屋檐上一處落了漆的房梁發呆。
等底下吵了兩輪,他才慢條斯理開口:
「這人間皇朝看似鼎盛,其實也早已露出了衰敗之兆。」
沈黛覺得自己不是很能看懂這個人。
也或許是她本來就情商不高,沒見過世面,所以才會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人身上帶著一點不怎麼想活的厭世氣息。
下面吵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原本同仇敵愾的修真界弟子,已經分成了三個陣營。
一方無畏生死,誓死不臣。
一方當場滑跪,立時拋棄了自己正道修士的身份。
還有三三兩兩的人在中間調和,看上去既想活著,又不甘心背上叛徒名聲。
「看來吵得也差不多了。」
歸墟君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終於從帝座上起身,召出自己的本命玄劍。
「生死由命,這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
不肯臣服的那一方頓時肅然以待,而決意叛變的那些修士則笑得春風滿面,大呼「魔君英明」。
然後下一秒。
他們英明的魔君就將他們的腦袋從脖子上摘了下來。
魔氣縱橫,劈開這群叛徒的同時,整個大殿也被這一劍劈垮了大半。
「……」
眾人駭然。
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魔君把想要臣服於他的弟子殺了。
……他又殺了自己人!
瘋子!
這人果然就是個瘋子!!
沈黛就站在他身旁,看著眼前這一幕也是無話可說,怔怔半響不由自主地問:
「……為、為什麼?」
歸墟君撣了撣衣擺上沾到的灰塵,轉頭看她時下頜微微抬起,是很懶散又譏諷的弧度:
「我說了,隨我去極樂世界。」
「我總歸很快就要去那裡的,既然願為我鞍前馬後,便先替我去那個世界看看,有問題嗎?」
沈黛:「……」
果然是個瘋子。
「純陵十三宗的宴請名單里,我記得,寫的應該不是你的名字吧?」
他那雙眼仿佛能洞穿人心,一眼就窺見了其中緣由。
「是你師門換了人,讓你替本來該來這裡的人送死?」
沈黛有些困惑。
這次宴請名單這麼多人,都是那日魔將在太玄都隨意點的,他怎麼知道今日來這裡的本該是宋月桃?
「本想殺了那女修瞧瞧他的臉色,可惜……」
歸墟君語焉不詳地說了句什麼,又饒有興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