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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少嬰能站在這裡已是不易,根本沒力氣與旁人爭辯,只對沈黛道:
「我都知道了,師妹,那個宋月桃不是什麼好人,你猜得沒錯,她才是與魔修勾結的內奸,她會害了我們所有人,我、我……」
他不敢隨意在這裡透露自己已經重生一次的事情,只能盡全力解釋。
「從前,是我被她蒙蔽,她的戲著實演得太好,將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現在我相信你說她不是好人的話了,真的,師妹,你跟我回純陵吧,以前是我誤信奸人,我不知道……」
沈黛也不明白他為何一夜之間仿佛變了個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近乎是低聲下氣、用懇求般的語氣和她說話,她甚至能從陸少嬰那雙急切的眼中看到幾分難堪。
陸少嬰生來便是修仙名門,是錦衣玉食的小少爺,八歲便拜入純陵門下,成了衡虛長老的親傳弟子。
從來是被人簇擁的天之驕子,何時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
但沈黛一點兒也沒覺得受寵若驚。
「我知道了,不用你相信,這些事情,我會有我自己的處理。」
前世修真界大亂是在十年後,想要挽回並不是來不及,沈黛已經打算順著太琅城魔修的事情暗中調查下去。
有了更有說服力的線索,她才能和重霄君說出未來魔修將殺回修真界,並屠戮整個修真界的事情。
現在她只有一張嘴,是沒辦法讓大家相信她的,這些她心中都有謀劃。
陸少嬰一愣,他以為自己與宋月桃劃清界限,沈黛多少會在意他一些,卻不想沈黛根本毫無波動,他頓時有些慌了神。
衡虛仙尊和江臨淵是絕不會相信宋月桃是內奸這件事的,這一點他已經證實了。
現在唯一會相信他,與他站在一起的唯有本就憎恨宋月桃的沈黛。
「等等!」陸少嬰又攔住沈黛去路,「我知道,我知道我從前因為宋月桃的挑撥,誤會了你,對你做了許多……不太好的事情,可你相信我,我現在已經知道宋月桃她就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我絕不會再向著她一分!」
「師妹,跟我回純陵吧,你看這閬風巔不過是破落門第,哪裡有純陵十三宗的半點氣派,若你跟我回純陵,我向你保證,那些在背後議論你,說你壞話的弟子,我會替你處罰,那些你不願做的事情,我會幫你做,從前我如何待宋月桃,更會加倍的補償你,師妹——」
陸少嬰眼眶通紅。
他看著眼前的沈黛,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世他死後時的畫面。
挨了宋月桃那一劍後,他雖身死,魂魄卻還未散。
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宋月桃將他屍身毫不留情地丟入熊熊火海之中。
而前來尋他們的沈黛卻全然不知道他已經死了,紫府宮的大火燒得如張狂怪物,仿佛能將一切活物吞沒,那是魔君麾下一個以赤焰鬼火聞名的魔將放的,能燒七七四十九天不滅。
沈黛在大火中探查到他的一絲靈力,愣了不過數秒,便毫不猶豫地凝出一個水系屏障罩住自己,隨後一頭扎入大火之中。
陸少嬰親眼看著熊熊烈火將她吞沒,就算是那屏障也不可能完全抵擋住那場駭人大火。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大片灼傷,赤炎鬼火非普通燒傷可比,每一處燒在她身上,便如萬千毒蟲啃食,她痛得渾身發抖,卻還是在搖搖欲垂的宮殿內存著一點微茫的希望。
她最終找到了他的屍身。
彼時她早已傷痕累累,晚一步就要被紫府宮那根大梁砸在下面,但她還是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
她在純陵後山的一片焦土之中,用最後的力氣給他挖了一個還算體面的墳冢,用鮮血淋漓的手捧著土將他下葬。
她失魂落魄地對著他的墳冢道:
「都是我來得太晚了,我來得太晚了。」
可她不知道,這一切本就與她無關,是他的罪孽,是他的愚蠢送他自己歸的西。
回憶這一幕幕過往,陸少嬰只覺得像有人生生在他心上剜了一塊肉。
他無法和沈黛說清他所有的悔恨。
他只想能將她帶回去,如今她只有十三歲,只要她回到純陵,他還是她的二師兄,他還會有機會彌補這還未發生的一切。
然而沈黛只平靜地看著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中了什麼邪,但陸少嬰,你今日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從前我只知道你愛一個人便會將她捧到天上,恨一個人就想將她踩進泥里,卻還是想不到,你能踩得這樣徹底。」
「宋月桃是一把刀,而你是握刀的人,刺我的是刀,但傷人還是護人,其實不是刀說了算,你覺得呢?」
仿佛當頭一擊,陸少嬰被沈黛這兩句輕描淡寫的話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沈黛不想再和陸少嬰多費口舌,對蘭越道:
「師尊,我們走吧。」
一直無言的蘭越只問:「說完了?再沒旁的要說了?」
沈黛搖搖頭:「沒有了。」
她和陸少嬰,實在是無話可說。
「等等——」陸少嬰見沈黛越過他要往那山門裡走,猛地上前要拉她,「你不能走!我不允許你走!」
謝無歧已忍了許久,這人昨天一個模樣,今天又一個模樣,真是好人壞人都讓他當了。
他正欲動手,卻見一個人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