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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幕仿佛一道安全的屏障,將他與世界隔絕,得以安靜地只講話給母親聽。

  直到耳邊傳來皮鞋走路的聲音。

  來者停在了他的身旁,裴珂抬起頭,眼睛被雨打得難以睜開。

  秦衍撐著一把黑傘來到他的眼前,安靜地看著他。

  裴珂撐起身體,恢復跪直的姿勢,收回視線看向前方,挺胸抬頭,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這樣狼狽。

  母親的照片被玻璃罩保護得很好,沒有雨能濕到它。

  傘向前傾斜,替他遮住雨絲。

  「媽媽,我明年再來看您。」裴珂聲音平穩,聽不出哭腔。

  一旁的男人忽然收傘,跟著跪下來與裴珂並肩,握住他冰涼的手。

  裴珂轉過頭,看向他的側面。

  就見他筆直看著前方的女人,朗聲承諾道:「我會照顧好裴珂,請您放心。」

  雨一直下,澆得裴珂看不分明秦衍的輪廓。

  但他沒問為什麼,嘗試著站起,腿一軟險些摔倒。

  幸好男人撿起傘跟他同步起身,才得以眼疾手快地擁住他,越過脊背握住他的肩膀,給予支撐的力量。

  裴珂踉蹌地跟著他離開,艱難地下了百級台階。

  他挺感謝秦衍沒在他母親面前一把將他抱起,而是讓他站著體面地離開。

  回到車裡,暖氣開得十足,裴珂打了個冷戰。

  肩頭被披上毛毯,毛巾也遞到他的面前,他抬眼接過握在手心。

  「謝謝。」

  「今天沒穿厚一點。」

  裴珂扯起唇角:「穿厚不好看。」他想展現身姿挺拔模樣最好的自己。

  秦衍點頭,見他沒動作,抽過毛巾幫他沾去面頰的水。

  「真不好意思,讓你跟我一起淋雨了。」

  對方的衣服肯定也都濕了。

  秦衍動作一停:「不礙事。」

  裴珂閉著眼睛感受柔軟的毛巾,心底某個地方被觸動,又湧出了一道淚痕。

  他這模樣,也掩飾不下去,如果失憶,怎麼可能會找到母親墓前呈現這種狀態。

  毛巾再一次幫他擦掉眼淚。

  裴珂找回點思維:「你不是有場宴會。」

  他本來特意挑了個秦衍外出的時間點。

  「你不准人跟上山,一下雨他們就撥給我了。」

  所以來的時候秦衍還身穿著禮服。

  裴珂再睜開眼睛:「我恢復記憶了。」

  「我知道。」

  面對裴珂投來的詢問眼神,秦衍邊給他擦濕發邊解釋:「那天陽光很好,我看到了地板上的水漬,你不是一點痛就會哭的人。」

  「你不會跟我那麼客氣地反覆道謝,而且陌生疏離的眼神也騙不了人。」

  「你住的客房陽台上落下個天青色的煙盒,你又抽回煙了。」

  所以,早就都知道,但這幾天一直沉默地等待他親自說出口。裴珂點了點頭:「多謝你的關照。」

  這話讓車廂內只剩下擦拭的聲音,再也沒有聲音。

  車輛極速行駛,沒多久就到達了目的地,這次秦衍沒再讓他親自走,抱起他一路到了樓上的浴池。

  裡面已經放好了熱水,裴珂坐在池邊的木躺椅上,不太利索地去解紐扣。

  秦衍半跪在他眼前,接過他手裡的活兒,解開了西裝和襯衣的紐扣。

  裴珂脫掉衣服:「剩下的我可以,不必麻煩了。」

  秦衍恍若未聞,繼續幫他脫掉鞋襪,像照顧無法行動的患者。

  男人的髮絲也濕了,參加晚宴後梳定型的頭髮有些凌亂,左眉上垂下的一撮影響視線。

  裴珂伸手將它理到後面。

  「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我答應了你不放開。」

  裴珂想起了失憶時自己的請求,不知道說什麼。

  那時的他依賴秦衍,害怕失去,現在的他早已習慣什麼都沒用,所以無從害怕。

  有沒有戀人無所謂,他也不相信愛情。

  看著眼前同樣氵顯掉衣服的秦衍,裴珂伸手幫他扯松領帶,摘了下來。

  「一起吧,你也淋雨了。」

  步入池內,雙腳一抬,全部軀體浸沒熱水裡,約有半分鐘,裴珂重新站起,這才感覺涼透的身體恢復些知覺,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也遠離了與母親所處的冰冷世界,回到了人間。

  心情也徹底平靜了。

  他將髮絲理到腦後,雙手抹掉眼窩上的水,看著望過來的秦衍。

  好像第一次察覺到秦衍的英俊。

  男人只留寬肩在水面外,胸-腹-肌在透明的水幕下隱約可見,他體格健壯,但跟寧丞遠那種橄欖球運動員的健碩還有所區別,是一種勻稱不誇張的體型。

  他的長相也是,典型正統的中國男人,劍眉星目,投出的目光都帶有力量,沒有一絲柔弱。

  不像殷翡一樣女氣柔和,不像寧丞遠一樣粗獷野忄生,不像傅深亭一樣清和淡遠,他五官輪廓立體,像一把劍,凌厲破開氣勢。

  這種人,最不該發生什麼故事,本應順順噹噹按部就班。

  「如果我們不在一起了,你會回去聯姻嗎?」裴珂從利益角度出發替秦衍思考,因為自己失憶,陰差陽錯地攪局了對方聯姻,秦衍肯定不可避免地損失了些利益。

  更別提,從傅深亭口中,他多少了解到秦衍為此在家族內的地位尷尬,承受了許多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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