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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頌把藥給祝司南,水也溫了恰好的溫度:「瑞雪兆豐年,也許,就快迎來曙光了。」

  祝司南一飲而盡,把藥吃了下去。

  「八月的時候,上海就成立了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組織,成為了全國各地相關組織的聯絡中心。」孟盛林拿著鏟子從廚房中走出來,上面還粘著醬料,接了黎頌的話,「那時候你和黎頌在北方,可能沒太關注這件事情。」

  祝司北也從一堆書海中抬起頭來,自從不在警廳供職了以後,他立志要接過東風的大旗,整齊沉迷於學習:「許多先生都在推進相關事宜,儘管一路來有太多的挫折與困難,但是大家都一直沒放棄革命鬥爭的事業。」

  祝司南一時間有些熱淚盈眶。

  是啊,他一人倒下了,還會有千千萬萬的人站起來。

  他,他們,所有人,都有著一個打不倒的民族,背後的是時刻準備站起來強起來的國家。

  「吃飯了。」陳平把菜端上了桌子,「今日春節,我和盛林特地做了一頓大餐。」

  「時間過得真快,」祝司南被黎頌扶著,在餐桌旁邊坐下,看著一桌子色澤鮮艷,拿起筷子給身旁的黎頌夾了個他愛吃的菜,「去年這個時候,還在醫院裡窩著,什麼也吃不了,連床都下不得。司北也還在上海。」

  他最近愈發喜歡懷念從前,不論好的壞的。記憶如舊書般頁頁翻看,鋪陳在他的腦海中,像是對自己不太短又不太長的一生的回顧。

  「我還記得剛回國那年,在碼頭,黎頌為我接風,那個時候是真年輕氣盛,」祝司南指著黎頌的眼尾,「你瞧,沒個幾年的功夫,皺紋都爬上了不少。以前是個好看的丹鳳眼,現在看著都不太鳳了。」

  祝司北白了祝司南一眼,道:「可不是嗎,誰也沒告訴,黎頌一封電報,偷摸著回國的。黎頌,我現在合理懷疑你對我弟弟下了毒手,說,到底幹什麼了!」

  「沒有,」黎頌一臉無辜,「為國為民,應萬死不辭。主要是司南比你聰明。」

  「說什麼呢!我這是從小練武。我要是從小就和司南一起學習,不一定比他差好嗎!」

  孟盛林著實有些聽不下去祝司北的吹噓:「司北哥,別說了,丟人。上次你寫的那文章,都別說拿給頌哥看了,就算我看,也太說不過去了。想扛起『東風』,估計得等頌哥沒了才能輪到你。」

  「盛林!你不站在我這邊而,胳膊肘沖外拐!」

  「救命,我站真理。」

  「陳平,你總應該站在我這兒了吧?」

  陳平:「……」

  「別為難陳平,」黎頌說,「盛林確實說得對,『東風』等我沒了會交到你的手上的,如果你能比我活得久。」

  「你!」

  「……」

  祝司南沒吃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他吃不了太多的東西,不是沒有胃口,而是容易難受。他坐在餐桌上看他們四個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調侃,時不時喝一口放在手邊的茶水。

  真好。

  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在一起,在這個年代裡,已經是上天眷顧。

  如果還能在多些時間,和他們在多些時間一起。

  就好了。

  -

  民國十年,春。

  各地共產主義小組如雨後春筍般,政黨的力量逐步擴大。在俄共遠東局和共產國際的建議和支持下,召開了個共產主義小組的代表會議,為政黨的成立做了必要的準備,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六月,春末夏初的時節。共產國際建議召開全國代表大會,推進正式成立。

  七月末。

  祝司南的身體已然到了強弩之末,孟盛林建議他入院接受更為系統的治療,不過最終他和黎頌商討以後,將此事作罷。

  「司南哥胡鬧,你也跟著胡鬧。」孟盛林拉著黎頌在背著祝司南的角落,「誰都能看出來他強行撐著一口氣,在等最後的消息。」

  黎頌望向祝司南的背影,眼神中說不出的落寞,幾年前的含情明亮的眼睛,今日已經乾涸、灰暗。

  「盛林,我比誰都心痛。」黎頌說,「你以為我不想讓他多活一陣子嗎。我想,我太想了,我做夢都想。可是我不能束縛他,更不能用為他好的理由,將他帶去醫院,把他最後的日子都困在那個小小的房間裡。痛苦的,掙扎的,那樣的活著,沒有質量,也只是徒增他的痛苦。」

  「可是……」

  「別勸我們了,」黎頌說,「我和司南,現在都只想好好的陪在對方的身旁,再多說兩句話。」

  說一句,就少一句了。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司南。

  我總以為故去之人在天有靈,將保佑尚在人世的,一生順遂。

  好像我的一生,除了和你相伴的日子,便不剩下什麼值得稱心如意的事了。

  往後也不會再有。

  因你生,因你死。原諒我只允許你帶走我的一半魂魄,因為它屬於你。

  它的另一半,屬於我們的國家。

  「說什麼呢?」祝司南的面容已經被病色掩蓋,露出微弱的死氣。黎頌看著他,那一如初見般清澈、堅毅的眼,沒有被病魔折磨得失去色彩。

  此時的祝司南已經無時無刻需要止痛藥了。

  「盛林說,在等等,就快了。」黎頌坐在祝司南的旁邊,替他撩去遮住眼睛的碎發,又摸了摸他的頭,「司南,你很堅強。我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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