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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年的上元佳節,在校場待了一整日,閔危欲直接回府。

  卻在經過那人聲嚷嚷的燈會時,不知抽了什麼瘋,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他正買糖葫蘆時,看見了流光溢彩下的她。人群是那樣慢,她卻走地飛快,撞到好幾個人。

  是看見他了?

  嗤笑一聲,他不緊不慢地跟著,並未讓她發現,直到她撞進昭武校尉蔣暢的懷中。

  他看著卿卿我我的兩人,自背後出聲:「夫人,你怎麼不等等我?」

  她回神,面露驚慌恐懼,卻只能跟著他遠離熱鬧。

  寂靜的馬車上,他沉默地看了好一會兒那非婦人的髮髻,再三說:「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她捏緊了手裡的兔子面具,低聲道:「好。」

  他將糖葫蘆遞給她:「這個給你。」

  她聽話地接過。果真和兔子一樣。

  閔危最厭軟弱之物,林良善也是這般,甚至更甚。

  她喜好緋裙,而他厭紅;她常年需喝藥湯,而他厭藥。於她身上,簡直找尋不到半點值得喜歡的。

  不過那時的他,未考慮過此問題,只是覺得她分明可憐,卻裝作無事人般。

  雖兩人不常相見,閔危卻敏銳地覺出,或許後來安靜的她才是真的她。

  而非先前見過撒潑胡鬧的她。再思及林府之狀,他大致明白了。

  如此再好不過。

  若是她真地鬧出什麼事,他或許會因一時之氣,而讓她……

  再後來,她愈加安靜,他也愈忙。

  直到去北疆駐守的聖旨如願下來。那夜,他去了積微居,想要說些什麼,最後也只道:「你注意好身體。」

  若是那時得知她的身體已不大好,或許,或許他會放棄去北疆……或許?他真地為她放棄籌備多年的謀劃嗎?這個問題,他反覆地自問,卻沒有答案。

  三年間,毫無書信來往。

  他冷情淡薄,似乎自很久之前,可能自出生起,早就註定了。

  那時需他忙碌的事許多,根本沒有那個閒暇去想其他的事,更遑論是兒女私情。

  因而等他真地瞧見那堆白骨,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閔危平靜地望著它們,漸漸地,目眥盡裂望著她。

  後來的歲月中,這似乎成了他的心病,且在不斷地加重,折磨著他。

  尤其是看到那封遺信時,林良善說當初是她咎由自取,並不恨他。

  她永遠也不會得知當時是他故入的陷阱圈套,才致使這樣的結局。

  閔危不斷憶起那些過往,要去找尋癥結,試圖解開,讓自己得到解脫。每日上朝,他望著底下的臣子,有時會想:若是那時將這些事告知她,如今會怎麼樣?

  可他真地能放心告知她自己的野心嗎?

  又是反覆的自問,又是沒有答案。

  除去自己,他從不相信任何人,也絕不會把真心話說與他人。

  那隻白貓,被他從閔容那處要了來。每日跟隨著他,無論是上朝,還是批閱奏摺。

  閔危想起將這貓送予林良善時,她偏過頭去:「我不要。」

  他自然知道她只想要那隻被摔死的貓活過來,冷笑一聲:「我給你的,不要也得要。」

  也許那時該好好說。

  後來孟姨娘更是告知他:「她曾經想與你好好相處,為此還與我學繡香囊,卻到底是緣淺啊。」

  話中有譴責之意,他並未反駁。

  建興三年,閔危再次親自上山,去了福源寺燒香拜佛,虔誠至極。

  第三回 ,主持問緣由,他還是未答。

  也是在那次回宮的路上,他看見了江詠思和其夫人在街上遊逛,兩人說笑著什麼。

  佛非慈悲,殘留的香氣催使障孽入腦,他竟從馬車中出來,抽了守衛的佩劍,要往那邊去。

  若是那時江詠思應下她,那他也不會有可趁之機,以至於讓她走上不歸路。

  根源在於江詠思,不是他。

  是江詠思棄她,不是他棄她。

  如今那個混帳得了圓滿,而她長眠地下,不得瞑目。他是昏了頭,竟會應她遺言,留江詠思命在三年。

  對,就是如此。不是他的錯。

  眼前迷茫一片,腦中劇痛。他似要為她報仇,卻在半路被秦易攔下:「陛下,萬萬不可啊。」

  「讓開!」他厲聲道。

  「陛下,那是丞相之女的夫婿啊!」秦易搬出朝局上的關係。

  閔危前行的動作頓住,好半晌,他闔了闔眸,將利劍丟與身側之人。

  「回宮。」轉身時差些踉蹌摔倒。

  此後之年,他多在外征戰,也不知是真地為實現抱負擴大疆域,還是不願回到梁京。

  當聽得戶部尚書得了一雙龍鳳兒女,他手中的毛筆被折兩斷。

  在奪下金州後,再返梁京,他心口處殘留有倒齒箭的箭頭。蠱毒效用已無,他每日受著那錐刺之痛。

  朝臣不斷上諫娶後納妃,他全作無視。

  也是在那時,閔危動了安排後事的心思。

  閔容是最合適的人選。既是與他血脈相連的親王,亦是丞相莫岑的弟子。才學理政不差,只欠缺了歷練。

  因而在西北征戰的那三年,朝中事務他全交由閔容。

  是真地能提前預知,還是他的心重致錯,讓沙匪的刀砍至胸口。但好在西北十六城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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