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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時……三千青絲剃了個乾淨,身上再無半點塵世氣息。何以至此,蕭靜好說不出的震驚!

  她從他們身身旁經過,眼中空洞無物,雙手合十,沖兩人行了個禮,「阿彌陀佛」。

  淳淵眼眶通紅,丹鳳眼盯著那廂,情緒過激,抓著她手腕道:「朔朔,你在做什麼?」

  朔朔掙脫被鉗制的手,退了半步,微微頷首,「佛子自重,貧尼法號淨音。」

  「你淨什麼音?不要胡鬧,快回去。」淳淵急道。

  朔朔面無表情,垂眸不再看他,只是淺淺一句:「蘭柯一夢,皆是泡影,回不去了。」

  她垂眸時有淚落下,轉身帶隊離去。獨留淳淵痴痴傻傻,哭哭笑笑。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他一遍一遍呢喃著,「蘭柯一夢,終是泡影。」

  蕭靜好啞然良久,不知該說什麼。有那麼一刻,她仿佛感同身受,那種感覺太真實,難受得只覺連呼吸都要停了。

  「十五歲那年,有幾次我下山喝酒,都遇見她在路邊賣花。她說她家受賈賦的高利貸所害,父母雙雙投河自盡,只剩她一人孤苦無依。

  我閒來無事,便陪她賣了幾天花,最後她還送了我一束。」

  「後來我又下山,見她沒在原地賣花,一番打聽,才得知她為了償債,把自己賣進了歌舞坊,被那惡人賈賦強行奪去清白。

  我常常會從窗柩外看她,有時候說說話,有時候就簡單地空座著,只要能見到她我就十分開心。

  你撞見我翻/牆那日……我們好上了。她問我能不能還俗帶她遠走高飛,那時我猶豫了。」

  淳修說到此,自嘲地笑起來,「我真混帳,她把我當做唯一的希望,我卻猶豫。若那時答應她,也不會有後面的事。

  就是你看見我進庭院那天,其實我是去告訴她要還俗娶她的,可出門時卻遇見了賈賦……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蕭靜悲從中來,說道:「淳淵,不是每個人生來就是聖人,誰都會有懦弱和逃避的時候,成長的過程是循序漸進的,需要我們一步步去探索。」

  見那廂哭笑,她繼而道:「我一直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人,她縱使為尼又如何,你去同她說清楚,你們還俗再續前緣。」

  淳淵被她逗得暫時忘了傷痛,「你是個真性情的人,會過得很快樂。」

  過了片刻,他又自說自話,「可是世間之事……且能這般簡單。罷了,我既入佛門,理應斷掉情根。枉顧清規偷嘗禁果,這一生都該為其懺悔,是我應得的報應。

  湛寂師叔說的沒錯,有的東西,當我們沒有能力去承受它所帶來的後果時,就不要去觸碰。」

  他說罷彎下腰,挑水離去,嘴中碎碎念道:「鳳侶鸞儔,恩愛牽纏何日休?活鬼喬相守,緣盡還分手。嗏!為你兩綢繆,披枷帶杻,覷破冤家,各自尋門走,因此把魚水夫妻一筆勾!」

  鳳侶鸞儔,恩愛牽纏何日休……各自尋門走,因此把魚水夫妻一筆勾!

  蕭靜好揣摩著這句打油詩,像石頭一般杵在原地,很久回不過神。

  淳淵和朔朔的事讓她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不禁思索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若當初她母妃聽她勸告,兩人合夥搬倒宋依阮,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答案是她們那會兒搬不倒!就算她知道其中厲害,那之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卻不是那時的她能解決的。

  她現在越來越理解淑妃的處境,也更能理解湛寂說過的話。當敵我雙方力量懸殊的情況下,忍一時是保存實力的體現。底牌露得太早,只會讓對手先下手為強。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底牌一開始就被人知道了,對方搶了先機,她只得伺機而動。

  日子並沒想像中那樣過得慢,三月山茶花開,四月柳絮紛飛……直到七月……她心想師父該出山了吧?

  之前得到白鶴時她開心及了,還想著用它當跑腿,時不時給師父寫點信報報平安什麼的。

  可淳淵一事後,她放棄了這個念頭,有些秘密,自己默默想就可以了,不必非得強加給別人,拉著兩個人一起煩惱……何況那個人還是師父,還是整個南齊數一數二的人物。

  七月是雨季,暴雨連下導致湖水漲潮,許多香客不願去上香,鍾南寺主持提出讓僧人們負責接送。之後一連四五天,蕭靜好風裡來雨里去,都在船上來回跑。

  中元節這日,天色暗暗,陰風慘慘的,讓人瘮得慌。

  天快黑時,忽然下起了暴雨,她冒著風雨送完最後一波香客回岸,全身已經濕透,正準備空著船回程,忽覺船身往下沉了一下,似是有人上來。

  她帶著個斗笠坐在船頭,風雨打得眼睛都睜不開,以為是要去寺里的香客,也沒回頭,逆著風揚聲道:「施主,天色漸晚,您這個時候去上香,回來的時候只怕會更晚,今天可是中元節,您膽子可真大。」

  不知是沒聽到還是怎麼的,那人沒應,像是朝她走了過來。

  她欲扭頭去看,卻被順風雨打得臉上生疼,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接著道:「施主您往裡邊坐些,不要出來,雨太大。」

  話剛說完,她咦了一聲,發現頭頂沒有雨了。抬頭看去,才發現頭上多了把油紙傘,那抬傘之人的手指白皙而修長,霎時好看,再往上看,一身血紅袈裟即便在風雨里也閃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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