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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蝕骨寒意並非來自於屋外的猿鳴,而是從湛寂身上散發出來的!他睡得非常不安穩,兩顆眼珠在眼皮下飛快地滾動著,呼吸十分急促,白皙的臉上滲出層層虛汗,手上青筋暴起,力道大到只差把床單被褥捏成粉末!

  怎麼會這樣?做噩夢?

  「師父,師父你怎麼了?」蕭靜好驚慌失措,輕輕喚了兩聲。

  床上的人沒有醒來的跡象,如墜深淵,伴隨喉嚨深處發出的細細悲鳴,臉上布滿了痛苦不堪的猙獰表情,沒有歇斯底里的痛,做不出那麼逼真的反應。

  在世人眼中,他是冷靜理智的標杆,是高高在上估清高傲的佛子,他出現的地方,必定繁花似錦、安靜祥和,斷不會有絲毫失態不妥之處。

  而在這沉睡的深夜,不知是什麼喚醒了他封鎖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竟沉痛至此……

  蕭靜好本是一片赤誠之心,打心底希望湛寂能安慰睡個覺,不曾想卻犯了大忌。她邊搖晃著深陷沼澤的人,邊聲聲呼喊著他。

  見人依舊深陷夢魘難以掙脫,便揚聲喊道:「褚北!褚凌寒!」

  第一次借了熊心豹子膽直呼自己師父的名諱,她整顆心都在顫抖,卻在聲止後,見那廂陡然睜眼,如一頭被驚擾的喪失理智的雄師,散發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銳氣,一把捏過近在咫尺的蕭靜好!

  霎時間,她成了被雄師盯上的羔羊,毫無任何還手之力,四目相對,她從微弱的光影里看見了湛寂眸中帶火血絲遍布的眼睛。

  「師父,是,是我……」

  他扼住的是她的咽喉,幾乎把全部力氣都匯集在了掌心上,卻又沒施加在到對方身上,力度如數被他控制在自己手中,導致那隻手脹紅,仿佛下一刻血管就要爆開似的!

  就在此時,油燈徹底燃盡,屋內漆黑一片,除了對方撲通狂跳的心證明彼此的存在,誰也看不見誰。

  湛寂忽覺手心被什麼燙了一下,濕濕的……

  蕭靜好淚流滿面,被嚇的。

  他驚覺手一縮,下床,開門,出門,一切動作行雲流水,不帶半點拖泥帶水,也沒有隻言片語。

  驚心動魄過後,屋內又黑又靜。她足足愣了一刻鐘之久,才木訥地扭頭去看窗外——月色朦朧,崖壁上的古松下他盤腿而坐,正面大佛像,雙手合十,須臾後梵音四起,符咒般的經文在暗夜裡喃喃響起……

  那一夜,他念了整宿的經。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他不睡覺不是因為睡不著,而是因為不敢睡!

  心說究竟是什麼?讓你恐懼震懾至此。

  那事之後,整整三天,湛寂沒有同蕭靜好說過一句話。她當然也識趣得很,發現了他的秘密,沒被滅口已是萬幸,哪裡還敢往刀口上撞。

  每天做好飯,自己悄摸摸吃過後,把他的那份留在鍋里,麻溜滾到沒人的地方待著,好在還沒到連她做的飯都不吃的境界,他用完齋飯,會把鍋碗瓢盆一一洗淨,再整整齊齊擺好。

  每每接近黃昏,他都會在古松下誦經,這讓蕭靜好不經想起幾年前初見時,他就是這樣一副「世間萬物皆與我無關的模樣」。若不是時有經文傳出,她甚至都懷疑,那人是不是石化了?

  蕭靜好不是個跟誰都能喋喋不休的人,以前在宮裡話就很少,在遇見湛寂後,明知他喜靜,卻還是忍不住想跟他說話,哪怕他很少回應,她也覺得樂此不彼。

  這下一連幾天相對無言,湛寂偶爾會掃她兩眼,她總是倉惶地逃離現場,不敢與之相視,因為好多意外就發生在眼神相撞間,比如本來不想這麼快趕她下山,卻在對上眼睛後礙於面子,不得不將她清掃出門。

  就這樣提心弔膽擔驚受怕到第四天,蕭靜好實在坐不住了,趁著中午陽光暖和,提著包袱跑去後山溫泉泡了個澡,她躺在溫熱的水中,忽然悟出一套人生哲理:

  這世上就沒有泡熱水澡解決不了的事!

  任何煩心的事,只要往熱水裡一跳,除去一身塵土味後,就是一種超然脫俗的感覺。

  她借用泡澡的時間,還看完了湛寂安排背的人文地理文獻,得虧她過目不忘,不然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一年也背不下來。

  舒舒服服泡完澡,順帶連身上換下來的衣服都洗了。出水時打開包袱正欲換身乾淨衣服,蕭靜好整個人都恍惚了。

  那日走得匆忙,拿著包袱就跑,卻忘了裡面是那套她在如意芳菲店穿的女裝……哦對了,還沒給錢,什麼時候下山記得去給錢。

  看看濕噠噠的僧衣,再看看布料柔順做功精緻的女裝,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三兩下把女裝換上,可真是婀娜多姿,平心而論,沒有哪個女子不愛美,她亦如此。為了回去之前能換回僧袍,蕭靜好特地找個向陽的地方曬衣裳。

  閒來無事,又把湛寂交代的作業拿出來反覆閱讀,書上密密麻麻是他的註解,他的字。

  字是真的寫得好,配得上他曾經南平王世子、健康城神童的稱呼,她用樹枝在沙地上一遍又一遍描摹著那些字體,就這樣居然也覺得非常有趣,頗覺十分神奇。

  初春的陽光毫無力度,直至日落西山陽那衣裳都還在滴水,她沒勇氣穿濕衣裳更沒勇氣這幅打扮回去,心說今晚怕是要睡在這裡了。

  又過了片刻,忽聽有腳步聲傳來,步與步之間間隔相等,每一步都像是仗量過似的,相當規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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