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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子聽罷,便真的從大樹上投身於地下,欲以血肉之軀換供養帝釋天。

  這故事傳承千百年,世人都知道這是歌頌雪山童子捨身求法的大無畏品格。

  遠處鐘聲有僧人在敲鐘,松下三人靜坐在棋盤前。蕭靜好看完書上的故事,經不住搖頭嘆息。

  湛寂側眼看她,問道:「你有何見解?」

  蕭靜好看了眼不說話的淳修師兄,說道:「弟子不認為這樣的犧牲精神值得歌頌。」

  「哦?」湛寂放下手中經書,正眼看去,示意她繼續說。

  她想了想說道:「只是因為求一句佛經便獻出自己性命,過於愚鈍。」

  她這番驚世駭俗的話,竟敢公然質疑佛祖前世所作所為,若是湛明聽到,必定是劈頭蓋臉一頓痛罵。

  湛寂的反應卻很雲淡風輕,他反問:「你認為什麼才是有意義,什麼才不愚鈍?」

  她兩顆珍珠似的眸子在眼眶裡轉了數圈,愣愣搖頭,「弟子不知,但輕易這樣放棄自己生命,便是無意義。」

  「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是為何?」,湛寂問她。

  蕭靜好道:「因為他身負重擔,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說:「你怎知一心問佛,不是雪山童子所堅持的事情,且願意為之付出性命?有人願為五斗米而折腰,為何就沒人願為求解心中之惑而付出自己生命呢?」

  他的話讓她許久沒答得上,良久後,她道:「那如果這執念從根本就是錯的呢?譬如一個忠臣,自知自己所效忠的皇帝昏庸無道,卻還死死效忠,這就是愚忠,便是沒有意義的事。」

  湛寂聽罷,看她的眼神多了分意味深長,他問:「你指的是誰?」

  「古往今來很多,越大夫文種,大將蒙恬,一代名將斛律光。」蕭靜好說罷,悄咪咪看了眼對方,感覺他有些不悅,立馬放低了聲音,「弟子見解不全,師父……」

  「這不代表他們愚昧無知,他們堅守該堅守的,錯的是讓他們蒙冤之人,而非他們本身。」湛寂掐斷她的話,語速不快不慢,「世間百態,芸芸眾生各式各樣,每個人都有自己傾盡畢生所追求的東西,不分高低貴賤。」

  蕭靜好一時啞口無言,埋頭自責起來,「師父所言極是,我,我也不知道為何會生出這種極端念想,弟子愚鈍。」

  見她一臉自責,湛寂放緩語氣道:「不出去走走,你會以為現在知道的就是全部。非你之過……」

  他以為把她關在清音寺,便能救她一命。沒想到她的認知只停留在書本里,而沒有實踐經驗。

  師徒三人正談論得精彩,有一女子在大師兄淳遠的引導下,從大門處一瘸一拐走來。

  蕭靜好見是她,一時沒回過神——她怎麼會在這裡,腳怎麼了?

  滿琦,一個知書達理,容貌清雅脫俗的女子,除了蕭靜好母親以外對她最好的大姐姐。

  其父滿卿,寒門崛起,現任侍郎一職。

  在南齊,寒門與世族的界限十分嚴格。即便她父親官至侍郎,仍被南齊原有的世家大族所看不起。

  朝中曾出現多起寒門子弟與世家大族通婚的情況,但都一一遭到其餘世家的彈劾,導致婚事不了了之。

  滿琦與路瓊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是三年前的事情,彼時蕭靜好尚且還在宮中,對二人的婚事也略有耳聞。路家乃是幾百年來的世家大族,而滿家則是寒門出生,雙方因為地位懸殊,最後婚事談崩了。

  滿姐姐也因為此事,一蹶不振了許久。蕭靜好暗暗嘆息,自離開後,再沒聽過有關她的消息,不知她現在的心情可好些了。

  對方顯然沒認出蕭靜好,對湛寂行了個禮,款款說道:「貿然拜訪,佛子見諒。」

  湛寂虛長她幾歲,沒出家前雙方還算認識。只是隨著他遁入空門,許多俗世關係都淡化了,他雙手合十,淡淡回了她一個佛門禮。

  聽淳遠說,她昨夜便來到寺里,因為路滑崴了腳,便在寺中借住了一晚。

  滿琦此次上山,是因為她祖母病痛亡故,所以來請寺中禪師去府上為祖母超度。

  蕭靜好這才想起來,她家雖舉家遷去了健康,但老家正是這梁州,所以她會出現在這裡並非意外。

  湛寂聽了來龍去脈,竄著手裡的佛珠沉思少頃,說道:「點上幾個沙彌,同我一起下山。」

  淳遠雖在輩分上比湛寂小,但年齡卻比他大,入門也比他早,他深知這位師叔素來只渡活人,不渡死人,這次竟願意親自出面,倒是出乎意料。

  蕭靜好正看著滿琦發呆,耳邊響起句,「收拾細軟,隨我下山。」

  話是她師父說的,這讓人有些難以置信。兩年了,她一次也沒出去過,師父這次竟要帶她下山?

  終歸是沒忍住欣喜若狂,她答了聲「好勒」,蹦跳著回禪房收拾東西去。

  滿琦盯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喃喃道:「這位小師父真活潑,敢問他的法號叫什麼?」

  淳遠回道:「施主是說靜好師弟嗎?確實活潑,人也很聰明,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在清音寺就數他背書最快。」

  「是嘛,那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可真像。」滿琦陷入沉思,喃喃道,「只可惜,不知她現在人在何處……」

  .

  蕭靜好行李少得可憐,收去收來就是幾件僧衣。見滿琦的衣裳和珠釵都好好看,正是愛美的年歲,她卻成了帶髮修行的修士,禁不住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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