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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寂雖然默許她可以留在寺里,可是放眼整個清音寺,連燒火做飯的僧人都有個師父,自己什麼身份都沒有,杵在這裡何其尷尬。
本想就此離去,可如今山下正被官兵們把得嚴嚴實實,此時下山就等於自投羅網。
蕭靜好滿臉失落,作揖道:「先恭喜二位了,是我自己定力不足,來年吧,沒關係的。」
劉老六拍著了怕她肩膀,「多大點事,你怎麼跟個姑娘似的,還哭上了。」
「劉兄,女子這種話以後不要亂說,清音寺門規甚嚴,是不會收女弟子的,若別被有心之人聽了去,對靜好兄影響不好。」
玄漠語重心長,劉老六雖不服氣,但也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正說著,迎面走來湛空禪師一行人,蕭靜好覺得有些慚愧,心下慌亂,當即閃躲開來,又見湛寂從他們身後緩緩走來,她忽然覺得腳有千斤重,再也挪不動半步。
他不是不會出席這種場合嗎?去年幾千人都沒選到中意的弟子,今年是誰,竟能入他的法眼。
他一出現,外圍來上香的女子們便開始躁動起來,有的紅著臉不好意思看他,有的卻明目張胆揚聲道:「佛子,你可願意跟我生小孩兒,只管生,不要你養。」
還興這種?蕭靜好被這種少兒不宜的話嗆得臉紅。
「湛寂佛子,苦首戒律清規何其無聊,若你願意還俗做夫我君,我家中良田百畝、腰纏萬貫通通送你。」
那畫風,惹得一眾禪師臉紅耳赤。只有湛寂目不斜視,定力十足,連眼皮兒都沒眨一下,六根清淨得很。
蕭靜好正聽得起勁,湛寂忽然從人群堆里捕捉到她,兩人的眼神有過短暫地「交鋒」,四目相對,她竟從他眼裡看見一閃而過的寒意。
湛寂轉頭去看淳修,淳修不敢直視自己師父,只得低頭看腳。
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應該不知道她會來參加測試,且進了前十五,所以他看淳修那一眼……是責怪淳修把招新的事告訴她嗎?
當真這麼不受待見?罷了……索性自己也沒過。
蕭靜好這樣想著,轉身便走,這廂剛走幾步,便聽有人揚聲道:「誰是畫大餅之人?」
果然還是被嘲笑了,她煎熬地轉過身。
場上時有低笑聲傳出,她臉刷一下變得通紅,仿佛被千萬雙眼睛盯著看,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那種窘迫,已超出她承受範圍。
「原來就是你,沒想到吧,有人願意收你了!」
湛明禪師的話像驚天大雷直擊蕭靜好耳膜,她猛然抬頭,一臉茫然。
誰看中她?是齋堂的僧人看她有做餅的天賦,所以願意收她?
唉,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失落,但總歸有個師父,做餅好歹也是一門技術活,掌握這一技之長,將來下山後也不愁討不到生計。
是了,她認得齋堂師父,於是自行去到人家面前,「砰」一聲,雙膝重重跪地!
「師父!」她誠意滿滿喊道。
齋堂僧愣了愣,忽然笑道:「你喊錯了,不是我。」
他說著挪開了位置。
隨著那人走開,步入眼帘的一片素白,那人渾身沒有丁點修飾,與在場盛裝出席的僧人格格不入卻又那麼與眾不同。他的眼睛眼裡總是空無一物,他的身影總是那樣孤清,他整個人還是如此高傲。
蕭靜好被湛寂盯得無處遁形,一時失了言語。
怎麼會是他!莫非那個孩童……是他故意設置的隱形題目?
湛明禪師看熱鬧不嫌事大,他說:「師弟,你方才還說要收,怎麼,想出爾反爾?」
湛寂從始至終都在沉默,臉上多了些似有若無的情緒。
這時有人催促道:「能做我師弟的弟子,乃是你三生有幸,多少智者都沒你這等本事,還不快拜師?」
蕭靜好一直跪在地上,良久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醞釀片刻,她終是俯首給他磕了頭,喊道:「師父!」
再抬眸望去,那人眼角眉梢都是牴觸。
她暗暗想,師父……不喜歡我,以後記得跟他保持安全距離,至少保持三米開外的距離。
見湛寂八風不動,湛空為緩解氣氛,對消靜好說:「既入我佛門,自當了去前塵夙願,俗世過往,皆成過往雲煙,以後你要好好遵紀守戒。」
她這時乖得像只兔子,默默點著頭。
「師弟,賜法號吧。」湛空提醒道。
他說話間,別的禪師開始挑選自己的得意弟子,場上很快就剩三五幾人。
「師弟?」湛寂不語,湛空再一次提醒。
那廂深深地閉了下眼,像在做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良久後,他才睜眼淡淡說道:「法號……你叫什麼?」
「靜好,弟子俗名靜好。」生怕他收回成命,蕭靜好趕忙說著,這名字還是出城那晚她母妃臨時取的。
湛寂眉眼微抬,「就叫靜好。」
他們這波徒弟,按輩分排都應該是「淳」字輩,而湛寂賜她的法號卻是「靜好」。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淑妃一輩子被鎖在深宮,不能愛也不敢愛。之所以給她取名為「靜好」,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將來家庭和睦,夫妻間能有真摯的愛情。
如今湛寂又以此給她做法號,此「靜好」還是不是彼「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