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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見,皆忍俊不禁。

  柳虹瀾過來同兩人說,劫復閣距洞庭相去不遠,閣中大夫醫術在方圓百里尚算高明。閣主請二位到閣子裡暫歇,也方便裴女俠養傷。

  葉玉棠將裴沁架到肩上時受了顛簸,她睜開眼來。

  多半方才旁人講話也都聽見了,卻沒力氣講話。至此刻,終於趁機,問了憋在心頭許久的問題,「長孫茂,那日太乙鎮上,你故意叫我放了裴若敏,是為了什麼?你好容易殺了達蘭台奪回長生,卻滿不在乎,將它作為頭籌嘉獎,還說服江宗主,廣開門戶,番邦蠻夷皆可前上終南,是為了什麼?」

  長孫茂稍作一想,答了句,「請君入甕。」

  裴沁豁然開朗,疲累卻開心笑了,「原來是一件事,你勢必要殺了巴德雄以絕後患,故多半與毒夫人或張自明裡應外合。原來是這樣……」

  葉玉棠面上微笑,卻不由罵她一句,「姑奶奶,你可省些力氣。」

  ·

  程霜筆一路將眾人送至渡船上,方才立在渡口與他們作別。

  那個向來不拘小節的刀客,此刻面容憔悴獨立江畔,顯得分外孤孑。

  葉玉棠想起毒夫人問他「大仇得報」時,他落寞的表情。

  又想起,很久前同他喝酒,他喝高了,不當心便吐露真心。

  說那從小與他一同長大的女子,那個牙尖嘴利、卻瀟灑利落的女子程血影。

  洞庭長老,傲雪凌霜,單她例外。只因她有一日說,雪影,雪影,雪渡之影。她不想做他的影子。我便問她,想不想做霜影,本是插科打諢的玩笑話,她卻將我揍了一頓。

  之後她自作主張改了字號,宗主也有著她。

  她常問我,這麼大年紀,怎麼也沒個喜歡的姑娘。我說有,便說了你,叫她別告訴旁人。只因小葉子是我這輩子熟識的女子當中,除她之外,唯一一個。

  她便信了,高高興興要替我說和,還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話她倒是說得沒錯。我是想,可我不敢說。

  如今他也沒機會再說了。

  浮沉滿浮世,流水逐流泉。做浮世間人,自不能事事情仇快意,恩仇盡泯。

  他是個俗人,他自己也知道。

  既去不留,既往不咎。

  若能為他餘生祈願,也必是最俗一句,遂心如意,方能如意。

  ·

  出了洞庭湖,遠遠見得那僧人領著一隊率先送出島去的小孩,有些左右支絀。

  島外的劫復閣探子早已逼馬氓交出解藥,給江彤服下。又有幾人運力催逼毒性,這會子看著她已大好了。

  江凝一早離了島,此刻要依言往南去。臨行前,她將謝璡叫到跟前,同他說著什麼話。

  及至上了馬車,因離得近,隱隱聽見她問,「彤兒如何?」

  謝璡回答說,「彤兒是個極好的姑娘。雖古靈精怪,信馬由韁,做人自有自己一番道理,是極討人喜歡的性子。」

  江凝便說,「若做妻子呢?」

  謝璡向來從未仔細思量這個問題,一時語塞,答得磕磕絆絆,「這……這似乎為時尚早……我也不曾想過……何況彤兒年紀尚小,今日喜歡這個,明日喜歡那個,做不得數的……何況以彤兒身份,我……」

  江凝定定看著他,又問了一遍,「若做妻子呢?」

  謝璡深吸了口氣,「若來日彤兒到了年紀,仍鍾情於我,我必好好待她,必不辜負她。」

  江凝再不言,朝他鄭重一揖,轉頭離去。

  江彤朝娘親離去之處嚎啕大哭,想追上娘親,奈何衣領給裴雪嬌在後頭死死拽著。

  裴雪嬌勸她:「不由衷也總有一別,總糾纏著,能糾纏到幾時去?」

  江彤張牙舞爪,死活脫不開身,只得眼睜睜看著江凝身影消失於夜色。

  裴雪嬌忽然看見了什麼,一把鬆開手,將江彤摔了趔趄。

  江彤眼淚流了滿臉,回過頭,正要衝裴雪嬌發落,冷不丁見她在那牛棚下頭揪住個女人,死活拽著不放她走。

  江彤定睛一看,也撲了上去,朝她腿上啃了一口,罵她,「叫你污衊我娘親!叫你污衊我娘親!」

  女人疼的撕心裂肺,手足並用,三個人頓時在牛棚下頭扭打在了一起,一時間滿身滿頭皆是牛屎,好不精彩。

  江彤打人毫無章法,又抓又撓,冷不丁撕下她臉上麵皮,整個都呆住了,拎在手頭瞧了瞧,嚇得險些哭出聲,「我……我怎麼將她臉給撕掉了……」

  裴雪嬌也瞧見了那女人的血肉模糊的臉,難得安慰她,「那是覆面,不是臉。」

  江彤哦了一聲,往她身上一扔,「還給你。」

  女人慌忙抓到手頭,正要往臉上貼回去。

  裴雪嬌卻忽然怔住,「你是……」

  慌忙叫江彤一塊將她雙手壓著。

  女人動彈不得,裴雪嬌湊近前去,仔仔細細打量片刻,恍然道,「當年我沒了爹。我拎著他人頭懸賞六百兩黃金,正不知該往何處去。在長安街頭遊蕩,是你打著傳我入摩尼教的幌子,將我的錢財都給騙走了。」

  那女人尖叫,「不是我,我沒騙你!我傳你入教,幫你保管銀子,你自己跑了!怎能怪我……」

  話音一落,兩個小姑娘拳頭又如雨點砸了下去。

  江彤替裴雪嬌同仇敵愾,「就是你!壞女人,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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