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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令德凝神想了會兒:「你要是真想要他的命,何必親自把他送進牢里,又在跟他起大衝突後動手,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玄時舒冷笑了一聲:「若我是算準了旁人會這麼想呢?」

  「那我問心無愧。」蘇令德換好衣裳,坐到他的面前,看著他的眼睛,篤定地回道:「我相信你,我問心無愧。」

  她的話就像她的目光一樣,直白又坦蕩。

  玄時舒無聲垂眸,再抬首看她時,笑意風流,仿佛先前的沉默都只是幻影:「你自是該信我。魏開樺這樣橫行霸道的紈絝,怎麼會因為挨了一頓不輕不重的打,就受驚死了呢?」

  「我一個不良於行的閒散王爺,可沒這麼大的本事,在牢里害大長公主的孫子。」玄時舒漫不經心地飲下新的一碗藥:「所以啊,咱們門照出,舞照看。旁的事,就留給廷尉和京兆尹去操心吧。」

  *

  端陽節時,玄時舒果真依約帶著蘇令德出門。

  「這次也不用你花錢。曹皇后的侄子曹峻來給曹皇后祝端陽節,表哥又做這一次東。人人都在桃葉渡看賽龍舟,我們去城郊芳園,人少清淨。」玄時舒一邊說,一邊將手裡的黑子落在棋盤上。

  「趙公子倒是個好人,還特意讓人把上次打鞠的賭注換成錢給我。」蘇令德托著下巴看玄時舒下棋,見他右手又執白棋,不由一愣:「你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呀?」

  「自然不是。」玄時舒落下白子:「我在棋盤上作畫,你沒看出來嗎?」

  他又捏起一顆黑子,隨手筆畫了幾下:「這兒是眼睛,這兒是鼻子。」

  蘇令德歪著頭認真看了一會兒,伸手從棋盒裡抓了把黑子:「我可以幫你補補嗎?」

  玄時舒微愣,將手中的黑子扔進棋盒裡,笑道:「好啊。」

  他說罷,便靠在引枕上,含笑袖手旁觀。

  蘇令德挑挑揀揀,沒一會兒就當真在棋盤上畫出一個笑眯眯的人臉來。她得意地攤手:「看!」

  「看什麼看!王八蛋!」

  蘇令德震驚地看看玄時舒,又看看窗外:「是外面的人在罵吧?」

  玄時舒伸手一撩車簾:「是啊。」

  外頭叫罵聲還伴隨著敲鑼打鼓:「你個天殺的狗奴才,為這種噁心人賣命,也不怕你老子娘氣得從墳里蹦出來。哦,你沒老子娘啊,那難怪了!」

  「你,你個瘋婆子,你不要命了!」

  「來啊,來朝老娘腦袋上招呼。老娘女兒給魏小賊糟蹋了,兒子被打死了,老娘還怕死?怕你奶奶的腿!」

  人群哄響,也有幾個苦主顫顫巍巍地夾在其中,只是說話聲太小,蘇令德聽不太清。

  唯有這嬸娘一聲罵配一聲鑼:「你魏家還想好好過頭七,過末七?你也配!?我呸——老娘這是要給閻王爺放鞭炮,謝謝他老人家開了眼,收了魏小賊的狗命!魏大夫人又是什麼好鳥?扔點碎銀子就想買了人好姑娘的命,呸——還是給你自個兒備棺材板吧!」

  鞭炮聲與鑼鼓聲一齊響起,蘇令德震驚地看著窗外:「這就是魏家沒人再來找我們麻煩的原因嗎?」

  玄時舒漫不經心地放下車簾:「啊?興許吧。」

  蘇令德瞪他一眼,越過他,自個兒撩開車簾,聽得津津有味。

  伴隨著這個大娘中氣十足的聲音,又有人尖聲笑罵道:「哎喲大娘,你可著罵,御史台盯著呢。你要沒了,他魏家一準完犢子。魏家連門前那對石獅子都沾過血,你呀,連著魏升登魏老賊一起罵才好哪。」

  「嚯。」蘇令德沒想到這些市井百姓還知道把御史台找過來。

  「上樑不正下樑才歪哪。魏老賊嫖了姑娘不給錢,都拿去養俏姐巷裡的俏姑娘了吧?還裝什麼夫妻情深哪,魏老賊底褲都在人俏姑娘床頭了。魏大夫人還哭兒子呢,哎喲笑死人了,哭哭自個兒吧!人俏姑娘可是生了好大個胖兒子哩!」那嬌滴滴的小娘子尖笑道。

  人群哄然而笑,下一瞬,什麼爛瓜皮爛葉子,齊齊朝著魏家大門招呼。魏家人慌亂地躲回府里,大門緊閉,不敢進出。

  蘇令德連忙把車簾放下來:「好懸,小半片瓜皮差點兒就飛進來了。」

  玄時舒被她逗樂了,一邊擺著棋局,一邊含笑問道:「開心嗎?」

  車外還能聽見隱約的叫罵,可蘇令德聽他這一問,不由一愣。

  原來這一段繞的路,是為了給她出氣呀。

  她歪著頭看他,如周遭萬籟俱寂,只有他們二人——他靜養了一個多月,養出了些肉來。夏陽替他鍍上金輝,他安靜地擺著棋局,灼灼有輝光。是龍章鳳姿,皎如玉樹臨風前。

  他本仙雲臥,卻甘落塵濁。

  蘇令德喜笑顏開:「嗯!」

  「開心就好。」玄時舒抬頭看她,恰好撞進她盈盈的眼裡。她的眼中盛滿了笑意,像芍藥在晨光熹微時接下清露,微風輕拂,漾起輕波,明媚又清澈。

  玄時舒沉進這笑容里,心神一盪,下意識地拿手中的棋子磕了一下棋盤。

  清脆的聲音將二人都從恍惚中喚醒,二人齊齊錯開視線。蘇令德輕咳一聲,掩飾自己臉上的緋紅:「你又在棋盤上作畫……咦?」

  蘇令德瞪大了眼睛,伸手順著棋盤上的棋子走了一圈:「你復原了最開始的棋局?」

  玄時舒袖手一掃,將棋局打散:「讓你復原不也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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