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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舒,朕早免了你行禮,你這是作甚。」皇帝盯著他的腿,緊皺著眉頭:「快坐回去,小心著腿!」

  潿洲王抬頭看看趙太后,又看看一臉肅穆的皇帝,輕輕地搖了搖頭:「臣弟不想客死他鄉,只懇請皇兄,年內物色一個好孩子,過繼給臣弟。等臣弟歸西,讓王妃帶著孩子回鄉,照拂一二。」

  潿洲王低著頭,眼前閃過蘇令德的笑顏,聲音越來越低沉:「臣弟便是死,也安心了。」

  *

  潿洲王坐著皇帝親賜的轎子出了皇宮,身後跟著皇帝親賜的三十親衛,尊榮備至。

  然而,他在德懿宮待了不過一個時辰,可回到自己的馬車上時,已經累得連眼皮子都懶得抬。馬車顛簸起伏,他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夢與回憶交織,他一時竟分不清,哪些事他曾經經歷,而哪些事又只是他心裡的妄念。

  「你怎麼還不下來呀。」直到一個輕快又困惑的聲音「咚咚」地敲響車窗,將他從光怪陸離的世界裡拉回來。

  潿洲王緩緩地睜開眼睛,眉峰緊蹙,薄唇微抿——他一時沒認出這是誰的聲音,只顧著自己滿心疲怠,心情並不好。

  然而,那道輕快聲音的主人卻自顧地推開了馬車的車門。車門洞開,春光乍泄,將昏暗的馬車內照得透亮。

  蘇令德眉眼皆是笑意,她湊得很近,一雙秋水眸里,只漾著他的身影。他看到她笑著說:「你到家了呀。」

  春聲仿佛比之前更振耳了一些。

  他一笑,伸手彈了一下她髮髻上的花。一朵花瓣顫顫巍巍地掉下來,落在他的掌心。他溫柔地將花瓣遞給她:「是啊,我到家了。」

  蘇令德便高興地推著他的輪椅往府里走:「蔡嬤嬤剛剛特意來跟我說,我不用練宮中規矩了,你還真猜對了。是不是你跟太后說了些什麼呀?」

  她說完,半晌不聞潿洲王的回答,便狐疑地側身去看他。他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爬上紅雲。蘇令德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探,悚然一驚:「快去叫相太醫,王爺發熱了!」

  *

  蘇令德坐在床邊,蹙眉看著床上睡著了的潿洲王。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只有蒼白的唇色和成峰的眉心,泄露了些許脆弱和不安。

  蘇令德將一塊新的棉布浸透冷水,擰乾了,換下他額頭上的棉布。蘇令德把舊棉布放進冷水裡,問守在一旁的相太醫:「相太醫,王爺的病情究竟如何?」

  相太醫遲疑了一會兒,道:「屬下無能,王爺的病症疑難。太醫院能暫時保住王爺的命,但要想根治,只能去支葉城尋天師。」

  「太醫院薈聚天下大醫,怎麼會太醫院難治的疑難雜症,反而邊陲之城的天師能治呢?」蘇令德皺眉不解:「如果天師能治,太后和皇上怎麼會不將他請來呢?」

  「天師之名,前幾年就已經傳至應天城了。皇上曾派人查過,確實是位不出世的神醫。」相太醫低頭想了想,解釋道:「支葉城在南疆地界,以天然溫泉輔以當地奇藥所形成的藥池而聞名。藥池搬不來,就算把天師請來也無濟於事。」

  「我明白了,那就是一定得去支葉城。」蘇令德鬆了口氣:「天無絕人之路呀。」

  一旁的蔡嬤嬤搖了搖頭:「王爺不肯。太后和皇上百般勸了,王爺雖然願意喝藥按穴位,卻不肯去支葉城。」

  「不去怎麼能行呢?」蘇令德臉上剛露出詫異的神色,又收住了。她想想潿洲王的脾性,雖然他們相識不久,但這的確像是潿洲王能幹出來的事。

  她轉頭看著緊閉雙目的潿洲王:「如果不去找天師,王爺是只能終生坐在輪椅上,還是會性命有礙?」

  「如果不去找天師,太醫院至多只能保王爺三年性命。且越到後來,越是難熬。」相太醫沉沉地回道。

  他剛說完,蘇令德就聽一個喑啞的聲音接道:「你看,我早跟你說我活不成了。」

  蘇令德倏地轉過頭去,發現潿洲王正靜靜地看著她,唇邊甚至還有抹淡淡的笑。

  「還有三年呢,誰說你活不成了。」她換下他的舊棉布,「啪」地把一塊冷冰冰的棉布貼到他的額頭上。

  潿洲王輕輕地「嘶」了一聲,卻被蘇令德按著不能動彈,他無奈苦笑:「短短三年,三成生機?」

  「哇,那好歹還有三成呢。」蘇令德一喜:「別人都是一線生機,尚能走個雲破日出,你怕什麼。」

  她將他額上的棉布拿開,架著他,讓他坐起來,然後從白芷那兒端藥給他喝:「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綁著你也能讓你去。相太醫說了,天師那兒要緊的就是藥池,把你往裡面一丟不就行了。」

  蔡嬤嬤和相太醫面面相覷,就連潿洲王都目瞪口呆:「這也行麼?」

  「這有什麼不行?」蘇令德彈了彈碗,哄道:「你答應過太后,會喝藥的對吧?喝了藥,給你吃蜜餞。」

  潿洲王一噎,到底接過藥碗一飲而盡。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嘴裡就被蘇令德塞了顆蜜餞。糖水的甜味一下充斥在他的舌尖,沖淡了藥的苦澀。

  「支葉城偏遠蠻荒,蟲獸橫行,處處毒障。光是路上的時間,一來一回就得一年。我去那種不毛之地,還不如及時行樂,死在應天城富貴窩、溫柔鄉。」潿洲王品著舌尖的甘甜,笑了笑:「連母后都拿我沒法,你又哪來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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