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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劉宣下的藥不知什麼時候會要了他的命, 又何必讓蕭歸得到又失去?
如今待到海晏河清後,便是他功成身退時。
高沉賢見他半晌不言語, 忙道:「末將唐突了。」
溫無玦莞爾, 「無妨。」
他思索了片刻,「既然蕭歸……皇上要來,那這裡的糧草有他處理,我也不必逗留, 我先往北境去, 以你的名義籌集糧草,屆時再與你會合。」
「是,那末將遣兩個士兵護送你們前去。」
溫無玦擺手,「不必,這樣反而打眼, 我們主僕三人有個照應就行。」
高沉賢沒法,只好由了他去。
三人匆匆而來, 又匆匆離開。
馬車上,溫伯拿了一塊熱熱的烙餅遞給溫無玦,是才剛他聽說立即就要走,忙在長街小攤上買的。
「趕路數日, 公子人都憔悴了,這麼急匆匆就走,連口熱飯菜都沒吃上。」
溫無玦搖頭無奈道:「不知蕭歸此時到哪裡了,早走也好,免得跟他撞上。」
「公子現在倒像是耗子見了貓一樣。」溫伯道,「就是辭官不做了,小皇帝還能怎樣?強行留人?」
溫無玦心說,那怎麼可能是貓,明明是只猛虎。
馬車混在長街之上,晃晃悠悠準備出城。
這時,外面忽然一聲叱喝,「讓開!讓開!官兵來了!」
馬兒受了驚,嘶鳴著急躁起來,溫無玦幾個人在馬車裡差點顛簸極了。
車夫當即熟練地握緊韁繩,調轉馬頭,將馬車驅進了附近的小巷子裡。
他回頭對車裡人道:「公子爺,城裡不知來了什麼官兵,才剛遠遠看去,人數不少,怕是這會我們得在這兒等會,讓他們先過去。」
溫伯擺擺手,「這倒沒事。」
說著,他便要下馬車去,「趁這個空,老奴去買點瓜果給公子在路上吃。」
溫無玦心覺有異,一把扯住他。
「慢著。」
他挑開了馬車上的帷簾,向長街上看去。
但見浩浩蕩蕩的士兵們從巷口經過,個個黑甲披堅,赫然是禁軍。
禁軍出現在這裡,看來蕭歸真的來了。
他心下暗暗道了聲好險,要是慢了一步,就撞上了。
溫伯這時也認出來了,這是汴京里的禁軍,當即縮了頭。
蕭歸策著馬進城,面色冷凝,目光在四下逡巡著,總有種怪異的直覺。
「皇上,您這麼急趕來,城裡主街都來不及疏散百姓,這不是給人造成麻煩嗎?」
李凌坐在馬上,遠遠瞧著前方進程緩慢的隊伍,苦哈哈道。
許鼎也瞧了片刻,策馬到前頭指揮。
蕭歸卻並不言語,眼神在人群中掃過,心裡一寸寸沉下去。
他知道這是大海撈針,荒唐可笑,可就是控制不住。
他相父既然有心要逼反世族,不可能只留下一個爛攤子給他。高沉賢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如果他沒有歸隱,那就一定是來找他了。
這也是蕭歸這麼急著趕過來的原因之一。
銀槍白馬,背脊筆直。
溫無玦一眼認出了那是蕭歸。
從他的角度看去,蕭歸的側臉線條深刻,眉毛往下壓著,嘴角抿著,透著幾分不耐煩,還又有隱隱的戾氣。
他無奈一笑,還是那個蕭歸。
但見馬上的人驟然扭頭看來,溫無玦手上一抖,帷簾落了下去,心裡猛跳了幾下。
應該不可能看見吧。
蕭歸頓在馬上,朝著小巷子的方向凝視了許久。那馬車不是汴京尋常的樣式,小小的篷頂,看起老倒像是螺車。
前面一個趕車的車夫,瘦瘦弱弱的,也不似汴京人。
他忖了忖,翻身下馬。
誰知剛落地,城中太守匆匆趕來,忙跪下行禮,又幫著調度了軍隊停歇之處,疏散了百姓,這才讓幾萬禁軍順利進了城。
馬車跟在出城的人群後頭,慢悠悠地往外走。
溫無玦靠在馬車壁上,緩緩舒了口氣。
溫伯則是笑呵呵,「這狗皇帝,讓他自己折騰去吧。」
漁陽行轅。
高沉賢連忙迎了出來。
「末將拜見皇上。」
蕭歸翻身下馬,來到他跟前,深深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緩了好一會兒,才問:「丞相呢?」
高沉賢一愣。
他沒有問丞相有沒有來,也沒有問你有沒有看見丞相。
而是直接默認了丞相來了。
他背脊一寒,隱隱冒汗,忽覺如今的皇帝有點難以應付。
丞相的叮囑言猶在耳,他當然不可能背叛丞相。
「丞相來了嗎?末將未曾見過。」
蕭歸面色冷了下來,探視的眼神在他身上來來回回看了許久,最終才抿了嘴角,不作聲進去了。
李凌跟在後頭,瞧得心裡發澀。
溫無玦就這麼重要?來到這兒,正經事不干,就先找人了?
見皇帝面色難看,他又心疼又無奈,念頭一轉,又在心裡罵起溫無玦來。
這人也忒心狠了!始亂終棄的狗男人!
蕭歸沉默著把行轅各個角落都看了一遍,絕望慢慢累加,心裡仿佛徹底堵住了。
「皇上,您找什麼呀?」
高沉賢明知故問,裝得煞有其事。
蕭歸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