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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不要猶豫了!直接把他抓了送到大理寺去!大理寺不肯處案,我們就讓鬧!鬧到他們立案調查為止!」
……
溫無玦在心中嘆息,一群書呆子。
他張了張口,還想勸說幾句,不曾想,這群太學生猛地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將他按在了地上。
唐玉本要聽溫無玦的,先去找許鼎,見狀頓時氣血上涌,忙上前去阻止。
「你們做什麼?!虧你們還是太學生,天子腳下,就敢綁架丞相,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他不過來還好,這一過來,太學生之中,當即有人認出了他。
「這不是唐大人嗎?」
唐玉眉心一跳,「是我又如何?」
適才那個年長的太學生冷笑道:「果然都是一丘之貉,物以類聚。你們唐家侵占百姓良田,害得那些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倒不如一起綁了送去大理寺。」
唐玉氣得手抖,「你們這些人!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不辨是非,還說是太學生,我看就是一群蠢物!真真是浪費了國家對你們的培養!」
為首的學生不再聽他囉嗦,一腳踢在他的膝窩上,強行將他按著跪在了地上。
然後不知他們從哪裡掏出來了麻繩,準備將兩人綁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住手!」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一列隊伍正從長街而來,腰佩木牌,正是宵禁巡城而歸的禁軍。
太學生們面面相覷,低聲議論。
「不是說,他們這幾天不會從這裡經過嗎?」
「這個我怎麼知道?我打聽到的消息裡面,是沒有這個路線的。」
「???」
「那現在怎麼辦?」
「……撤!」
「分頭散開。」
一瞬間,眾人撇下了唐玉和溫無玦也不管了,頓時作鳥散狀,遁入小巷中,沒片刻無影無蹤。
抓捕鬧事之人,也是巡城禁軍的職責之一,幾個禁軍當即追了上去。
溫無玦被推倒在地,一時沒有起來。
唐玉忙扶起他,卻發覺他面色蒼白如宣紙,額頭上冷汗淋漓,牙關咬得死緊,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丞相,你怎麼了?」
溫無玦眼前陣陣發昏,顫著聲音道:「扶我回去。」
禁軍領頭的校尉認出了二人,立即上前行禮。
「末將見過丞相,尚書大人。」
唐玉見丞相面色難看,心急如焚,擔心那伙太學生去而復返,便道:「煩勞將軍護送丞相回府。」
「末將遵命。」
到了丞相府門口,溫伯剛要出門採辦,便瞧見自家丞相面色白得跟鬼一樣地從馬車上下來,立時嚇得不清。
「丞相,丞相,怎麼回事?」
唐玉攙扶著溫無玦,「先進去再說。」
溫伯忙讓府中大夫先去看看,又打發人去宮中請太醫。
溫無玦渾身虛脫地躺在床榻上,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陣陣的心口悶痛。
旁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大概是劉宣的藥發作了。
府中大夫能力有限,瞧了片刻,也沒瞧出所以然來。
溫伯氣得幾乎要罵人,又叫了陸嘉過來,「你腿力快,你去宮中把太醫院長叫來,快點!拖也得給我拖來。」
陸嘉忙不迭地去了。
眾人心焦不已,圍在他的床榻邊上,一聲聲地呼喚著他。
溫無玦幾乎聽不到周邊的聲音了,大口大口地艱難呼吸著,越發覺得出氣容易,進氣難,身上的力量一點點退散,連手腳都冰涼了。
他感到死神已經在召喚他了。
「唐大人。」
他的聲音很微弱,幾乎是瀕死之兆。
唐玉心惶地湊近,「我在呢,丞相。」
「告訴皇上,退至北邊,以明江為天塹……南北對峙,可與世家對抗。」
唐玉握著他幾乎沒有溫度的手,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丞相哪怕到了這一刻,想的仍然是家國天下。
「丞相,下官記住了。」
溫無玦勾了勾嘴角,他也只能幫蕭歸到這裡了。
可惜啊,原以為他的計劃來得及安排的。
最多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可以掛印辭官,上天卻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給他。
他緩緩閉上眼睛,任由全身的力道散去。
最後一點意識湮滅的時候,腦中倏忽而過的是蕭歸那張或笑或怒、霸道又任性的臉。
手上還有那日被緊緊抓住、不肯放棄的觸感。
終究,人是敵不過死神的。
見他閉了眼睛,唐玉放聲大哭,「丞相啊!」
溫伯被他這一嗓子嚎得幾乎魂飛魄散,差點以為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一把扯開他,兩步上前,一摸鼻息,明明就還有氣。
他對唐玉道:「唐大人,您要是實在受不住,要不您到外邊行不?」
府醫也上前一步檢查,皺眉緊鎖了片刻,神色越發詭異。
「怎麼了?」
「奇怪。」府醫摸著下巴,「症狀……好像比剛才輕了一些,呼吸也漸漸平穩了,脈搏也正常了。」
溫伯忙道:「這、這不是好事嗎?」
「是好事……可總覺得奇怪。」府醫想了想,「也有可能是舊疾發作,來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