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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麼年輕就如此張狂,等他成了氣候, 那還得了?
他當即斷喝一聲, 「給我追!拿下大梁皇帝的人頭,賞黃金百兩!」
聲音在空曠的山間傳出老遠,蕭歸伏在馬上一路狂奔,聽見這話, 差點沒氣死, 老子的腦袋就只值黃金百兩?!
雲裊峰下,兩側峭壁森森,追殺的大軍戛然停下。
北燕王眼睜睜看著蕭歸的白馬在前頭轉了個彎,不見了蹤影,氣得差點咬碎牙齒。
這裡太好伏兵了, 他不敢貿然進入。
可又不甘心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走了,明明他們只有幾千殘兵, 斬草除根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在原地繞著圈,目光在峰底探索,尋覓著可以突破的薄弱處。
過了片刻,他忽然眼光一閃, 凝神往遠處看了片刻,只見雲裊峰底下這條路的盡頭,那裡一片白茫茫,分不清是山還是雪,蜿蜒的道路也漸漸消失,似乎被掩蓋住了。
他揮了揮手讓一個部下上前。
「你,策馬到前面十幾里外探探路,本王讓一支步兵給你打掩護。」
部下得令出發,誰知隊伍剛剛進入雲裊峰,沒走幾步,便被一陣亂箭射住。
前方策馬的將士被一支流矢射中肩膀,從馬上滾落下去。
北燕王罵了句髒話,卻仍不甘心,拽著馬韁在原地躂躂來回走。
雙方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峰頂上,所有軍士盡皆張弓搭箭,忍著高處的嚴寒,趴在山石後面一動不動。
蕭歸緊緊抱著渾身抖得如同篩糠的溫無玦,神色焦灼。
溫無玦本就發燒遲遲未愈,此時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全身每一根骨頭幾乎都在冒著寒氣,怎麼捂都捂不熱的感覺,冷得他唇色發紫。
蕭歸心急如焚,卻別無他法,只能緊緊地抱著他,帶著揉進自己身體的力量,讓自己身上的溫度渡過去。
「相父……」
溫無玦感覺自己的命要交代在這裡了。
峰底原本有一條可以直通涼城的官道,按照溫無玦的計劃,是可以從這裡撤回涼城的,但適才他派人去探路,才發現近日大雪連下,路居然已經被封住了。
一邊是被堵住的退路,一邊是雲裊峰下的圍兵不去,所有人困在這冰天雪地的峰頂,恐怕不用等到斷糧,就得活活凍死了。
他忽然想到了書中的原身便是餓死在冰雪之中的。
難道不管他如何籌謀,都無法改變所有人的結局嗎?不管作死也好、自救也好,最後都是殊途同歸?
溫無玦緩緩嘆了一口氣,「天要絕我。」
蕭歸看見他嘴唇一張一合,卻幾乎聽不到他細弱遊絲般的聲音,要俯身湊得很近才能聽到。
「相父,你別睡啊!」蕭歸急了,拼命搖晃著他的身體。
溫無玦:「……咳咳。」
還沒死呢,等會就得先被你搖死了。
太冷了,蕭歸身上的熱度怎麼不能給他一點點呢?他努力地挪挪身體,想要貼得更緊一點。
山下的圍兵徘徊許久,遲遲不去,甚至已經在開始安營紮寨。
林洇觀察了片刻,面色極度難看。
他大步跑了過來,但見丞相此時靠在皇帝懷中,面色蒼白,眼睛虛虛地閉著,看得出已經病得很重了。
他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蕭歸瞥了他一眼,問道:「有情況?」
林洇忙拱手道:「皇上,末將適才瞧見一個敵軍哨探從後面官道上繞了過來,給北燕王報信,估計是從另一道上去探路了,可能……可能已經知道了雲裊峰下通往涼城的通道被大雪封住了。北燕王接了報信後,就下令安營下寨,可能他們是想要圍而不攻,生生將我們困死在這上面。」
蕭歸面上寒氣繚繞,接著他的話道:「不是可能,是事實了。」
溫無玦雖然燒得頭昏腦脹,卻還是聽清楚了二人的對話。
早料到了,北燕王也不是傻子。
他緩緩開口,「原地駐紮吧,讓大家都躲進軍帳中取暖,留下幾個人輪流在山石後面盯梢。從現在開始,所有人保存體力,縮減口糧……」
蕭歸幾乎把耳朵貼在他嘴邊,才能聽清楚,感覺到他的胸口的起伏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下去,他心裡像被什麼揪緊了似的,幾欲抓狂。
一座座軍帳拔地而起,卻因山上石頭太硬,鑿不下去,扎得並不穩,北風一過來,就搖搖晃晃。
但總算有個可以避風擋雪的地兒了。
入夜,峰頂幾乎滴水成冰,所有人都躲在軍帳中,沒有柴火,沒有木炭,只能靠圍在一起取暖。
只有溫無玦的大帳中有少量的木炭,是因他素日怕冷,隨軍攜帶的,此時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蕭歸給他燒了好幾個火爐子,將帳中燒得溫度很高,他自己倒熱得不行。
又取了帕子裹了冰塊,貼在溫無玦的額頭上,一整夜不停地換。
軍中本來是有軍醫的,但今天廝殺混亂之中,軍醫早已不知是死是活了。
蕭歸也不懂怎麼伺候發燒的人,只能憑著本能去做,他隱約記得他小時候在軍中發燒,也是如此處理的。
但,似乎看起來沒有效果?
溫無玦渾身依然是忍不住發抖,仿佛再多的火爐子,也無法溫暖到他。
但事實上,他如今的體溫很高,蕭歸摸上去都覺得燙手,懷疑他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