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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迴廊,閃身進了廚房。
廚房的下人們鮮少有機會在皇上面前回話,見他進來了,都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跪下請安。
蕭歸無謂地擺擺手,隨便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漫手拿了個包子,然後在眾人怪異的神色中,大剌剌地離去。
「皇上這是喜歡吃酸菜包子?」
「早點李公公拿走了幾個,想來是吃不夠啊!」
「對對,明天再多做些。」
……
蕭歸從廚房拿了包子後,卻沒有吃,只腳步慢慢地晃著,再次晃到了東廂房門口。
這次,高沉賢終於從裡間出來了,兩人差點撞在一起。
「……末將見過皇上。」他忙彎腰拱手道。
蕭歸只冷凝凝地看著他,沒答話,也沒讓他起身。
半晌之後,高沉賢終於察覺了什麼異樣,忍不住開口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蕭歸涼涼道:「朕沒什麼事,就是看高將軍這脖子好看,忍不住讓你多彎一會。」
高沉賢:「……?」
這算什麼理由。
溫無玦在裡面聽不下去了,便揭了門帘出來,冷凌凌地瞥了蕭歸一眼,對高沉賢道:「你先下去吧。」
高沉賢如蒙大赦,當即拔腿就走。
蕭歸看著他像逃似的滾了,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回頭卻見溫無玦目光凜冽,便一陣心虛。
不過他很乖覺,立即轉移了話題,「朕忽然想起來,有個事要問相父。」
溫無玦何嘗不知道他的鬼心思,只不想戳穿罷了。
他沒看他,徑直回了房裡。
蕭歸卻跟在後頭,像條油光水滑的黃鼠狼一樣,「相父之前不是說月底要攻打紅荊山嗎?怎麼不見你召眾將議事?」
溫無玦聽了這話,想起之前的計劃。
因為胡虜糾纏,導致軍將陷在臨庸城不能脫身,後又因蕭歸擅自出戰,折損了七八千騎兵,精銳不足,如何能戰?
蕭歸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溫無玦又是肉疼。
「這不拜皇上的功勞麼?那支精銳騎兵折了八成,還拿什麼跟寧王打?更遑論兵強馬壯的北燕了。」
蕭歸臉上一哂,嘴上卻還是很硬,「後來贏回了五千多匹戰馬,訓練訓練就有了。」
溫無玦便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那皇上訓練了嗎?臣看皇上終日無所事事,還以為是天下太平了呢。」
蕭歸被他堵得心煩,偏又無可反駁。
「你不說,朕怎麼知道?」
「操練兵馬,不是皇上職責所在麼?還需要臣說?」
溫無玦一貫的溫和,在蕭歸面前碎成了渣渣,他也不想撿起來,這個狗皇帝不給點顏色是不聽不懂人話的。
蕭歸被他訓了一通,悶頭悶腦地出了院子,越想越氣,騎上馬就直奔軍營。
月底攻打紅荊山的計劃終究耽擱了下來,這一拖就拖了一個月,直到臨近冬至。
俗話說,冬節大如年,不返沒祖先。
數九節氣,窮僻如斯的臨庸城也漸漸熱鬧起來,每日傍晚,行轅臣僚們盡皆匆匆回家,忙著祭祖等事宜。
這是這裡的傳統節日,溫無玦也很開明,並不多留他們,任他們回去。
溫家只獨溫無玦一人,他也沒那祭祖的興致,溫伯問他打算怎麼過的時候,他只道包些餃子,幾個人圍坐一起吃便罷了。
鵝毛大雪飄飄灑灑,落得白茫茫的接天一色,蒼穹之間純粹至極。
偌大的行轅里,臣僚們都回家過節去了,寂寥冷清。
溫無玦卻很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安靜,便披著裘衣,立於廊下看雪。
陸嘉尚是少年心性,也不懼冷,正在天井裡玩雪玩得不亦樂乎,堆了一排的雪人。
那些雪人個個雪白嬌憨,倒也很養眼。
過了片刻,溫伯在廚房裡忙碌完了,端著熱騰騰的餃子上來,招呼二人快洗手來吃。
「陸嘉,你都玩了一個上午了,還不快去洗手!」
「丞相,外頭冷,你身子不好,快進屋裡去吧。」
溫無玦點點頭,從善如流地揭了門帘進去,伸手在火炭上方烘了烘。
三人圍坐一處,在這兵荒馬亂的北境,頗有幾分難得的尋常人間的煙火氣。
正吃著,忽然門外一陣腳步聲響,然後門帘被揭開了,冷風立即灌了進來。
溫伯轉頭看去,正想斥責這不告而入的人,不想卻是那個小皇帝。
溫無玦也抬了頭,愣了一下。
自上次被溫無玦訓了之後,蕭歸整個人都泡在軍營里,夜裡也沒回來,後來李凌便跟著到軍營伺候,已經一月未見了。
不知是屋裡光線昏暗,抑或是蕭歸身上鎧甲過於厚重,溫無玦怎麼覺著他瘦了?
兩頰瘦了之後,側臉線條拉緊,益發顯得面部輪廓深邃,鼻樑筆挺。
蕭歸的目光灼灼地落在溫無玦身上,半晌才沉聲道:「相父吃餃子呢?有朕的份嗎?」
溫無玦還沒說話,溫伯先是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皇上,老奴只做了三個人的份,實在是不知道你要來呀。」
蕭歸看都不看他一眼,脫了甲冑,便徑直走到溫無玦身邊。
他與陸嘉本是挨在一起,蕭歸偏要橫插一腳,擠了進去。
陸嘉只好瞪了他一眼,自個兒去搬了個矮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