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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封口火漆上的丞相印戳,他幾乎要以為丞相是被什麼人劫持了,偽造出這拙劣的信件。
高沉賢依著信箋上的要求,把糧草都隱藏於山下密林之間,然後率領人馬蟄伏於山頂上。
事實上,朝東的那條道略寬一些,處於半山腰間,卻往外突出許多,因此一般行軍打仗,都是從這裡進出更為迅捷。
高沉賢也只需要盯著這個方向。
居高臨下,只要胡虜的人馬進了這條道,他們只消往下投石射箭,就可以讓他們全軍覆沒在這裡。
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戰跟蕭歸曾經在辟寒谷頂打的那一場如出一轍。
雖然高沉賢素來嘴上不說,卻也不自覺地從心底輕視蕭歸這樣的紈絝皇帝,蕭歸尚且能打得漂亮,他沒理由不行。
天色漸漸暗了,峰頂冰冷刺骨,他估摸著胡虜行軍的路程,恐怕抵達這裡,應該是要到半夜了。
這裡萬仞高峰,夜裡行軍容易摔下去,即使胡虜到了,也會在山下駐紮。
不過也無妨,左不過在峰頂多待一晚就是。
隨著夜色漸濃,峰頂的溫度也一點一點往下降,寒風冷意仿佛透骨一般,滲入了骨頭縫裡。
士兵們互相擁著一起,裹著厚厚的絮被,仍然無法抵禦寒冷。
一個個凍得臉色青白,壓根無法入睡。
高沉賢自己也很冷,但他作為軍隊主心骨,他始終咬著牙堅持著。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家要眼睜睜待到天亮的時候,半山腰間明明滅滅、零零星星的火把終於燃起了眾人的鬥志。
「這些不怕死的韃子,居然敢半夜過山道。」
「還真是小看了他們了。」
……
高沉賢微微皺著眉頭,感覺有些異常,但又捕捉不住那點疑點,故而一言不發地觀察著下面。
眾人伏在冰冷的地上,親眼瞧著長長地蜿蜒的火把進入了半山腰山道。
待到前軍過了三分之二後,高沉賢猛地喝道:「放!」
已經堆疊好的巨大的山石轟然而下,羽箭齊飛。
一塊一塊的山石從後頭遞了過來,弓箭手換了一波又一波。
可是漸漸地,眾人察覺出了不同尋常。
半山腰傳來的慘叫聲,不是人聲……
那聲音微微弱弱的,又尖又細。
準確來說,是某種動物的慘叫聲。
胡虜用動物綁著火把前行,黑暗之中,他們在峰頂分辨不出來,還以為是人?!
高沉賢這時福至心靈,太陽穴突突直跳,「不好!我們中計了!」
他話音剛落,四面八方的喊殺聲頓時起來,黑暗裡驟然殺出了一群小騷達子,將他們團團圍住。
前面是懸崖,後面是敵軍。
頃刻之間,他們已經陷入絕境。
無數明亮的火把瞬間點燃,將這塊不足二十里的峰頂照得如同白晝。
耶齊從火光中緩緩走了出來,笑得很野,「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們這個溫丞相,真是記仇!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我們走。」
高沉賢面如土色,耶齊果然不是一般人,丞相的意圖都被他識破了。
耶齊將手中的大刀扛上肩,不無遺憾道:「真可惜啊!那天的箭居然沒能要了他的命。」
他早就聽說大梁的溫無玦不簡單,有這個人在,他們別想沾大梁一點肥油,耶齊早就想將他除之而後快了。
那天晚上,那隻箭要是再准一點,就萬事大吉了。
高沉賢素來敬重溫無玦,忍無可忍道:「有丞相在,你們這些賊子別妄想踏進大梁一步!」
耶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冷戾地盯著他。
過了片刻,他忽然笑了,反正這些人都要死了,還跟他們計較什麼?
他退後幾步,緩緩一揮手,身後的士兵嘩啦啦地一擁而上。
雙方瞬間陷入激戰,刀光劍影,近身肉搏。
耶齊並不參戰,而是立在高地上。
驀地,一點寒光猝然閃過,帶著撕開冷冽寒風的凌厲,斯拉作響。
耶齊還沒反應過來,左胸口已經中箭,當即跪倒在地。
「耶齊,還你一箭!」
一道恣意的少年聲在峰頂繚繞迴響。
耶齊震驚地抬眼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深色甲冑的身影,立於白馬上,手中一架狀似弓箭的玩意正對準著他。
大梁的小皇帝蕭歸?!
緊接著,一波人馬從山下涌了上來,身上熠熠生寒的鎧甲,彰顯著大梁騎兵的身份。
耶齊雙眼發黑。
他怎麼也沒想到,伏兵之後居然還有伏兵?
「撤!往山下撤!」
拼著最後一點力氣,耶齊撕心裂肺地吼道。
但,來不及了。
蕭歸帶領的兩千騎兵以絕殺的姿態將胡虜壓製得死死的,根本沒有任何突圍的可能。
兼之與高沉賢的步兵裡應外合,逼得耶齊以及胡虜步步後退。
最後,耶齊選擇從峰頂跳了下去。
蕭歸一愣之下,當即意識到下面的半山腰距離這裡不高,可能死不了人,立馬喝道:「下山,追殺耶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場反包圍戰只持續了不到三刻就結束了。
士兵們清點所獲,繳獲了五千多匹戰馬、糧草數萬,兵器羽箭無數。
只可惜,耶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