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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姜若皎做了頓齋飯,與主持一併吃了,便打算下山回城去。
天上飄起了雨。
西南的春天出門是必須備著傘的,哪怕只是濛濛細雨,那細細密密的雨幕仍會滿滿侵濕你的衣裳。
姜若皎打起傘走下兩級台階,便聽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寺里的香客不少,姜若皎本也沒理會,不想身後又傳來一把略帶幾分熟悉的嗓音:「姜姑娘。」
姜若皎轉頭看去,瞧見了同樣剛從寺里出來的裴徵。
裴徵與姜映雪馬上就要定親了,倒也算得上是半個親戚,姜若皎便道:「伯母又到寺中禮佛嗎?」
裴徵輕輕頷首,與姜若皎一起往山下走。
台階被雨水打得濕漉漉的,好在是青石鋪成的,踩上去不會打滑。
裴徵看著姜若皎平靜地走在自己身側,溫和地笑道:「我以為姜姑娘會有許多話想問我。」
姜若皎道:「我問了,裴公子便會回答嗎?」
裴徵道:「從此處到下山這百級台階之內,只要姜姑娘問了,裴某便會如實回答,算是全了我們當年筆談過幾回的緣分。」
姜若皎不意外裴徵會猜出來,她與妹妹的字那麼相似,裴徵看見門上的春聯便會猜出當初與他筆談的人是誰。
她說道:「那時候本就說好是不必互通姓名的書信往來,往後也不必再提起就是了。」
裴徵點頭,似是贊同姜若皎的話。
姜若皎道:「你是相中映雪,還是相中我與世子的婚事?」
「都有。」裴徵答道,「記得那日我送母親到寺里禮佛,遠遠見世子糾纏你們,她雖怕得厲害,卻還是抄起傘想打跑世子。後來她與阿柔處得好,我便覺得她嫁到我們家應該很不錯。」
至於姜映雪用的那些小心思,裴徵卻是沒和姜若皎提起,畢竟有些事他自己知曉就好了。
姜若皎道:「如果將來我與世子的緣分盡了,你會辜負映雪嗎?」
裴徵道:「不會。我雖算不得什麼好人,卻也不是薄情寡義、大奸大惡之輩,不至於辜負自己求娶來的妻子。」他看著遠處的蒙蒙雨霧,「當初我就看出來了,我們是同一種人。你為出身所困,我也為家族所困,我們若不想認命,理應設法掙脫桎梏,看看更廣闊的天地。」
姜若皎腳步微頓。
裴徵笑道:「姜姑娘可還有什麼要問的?」
姜若皎搖著頭道:「沒有了。」
她並不關心裴徵有多大的謀算,只是希望他不要讓妹妹傷心而已。既然裴徵親口做出這樣的保證,她便姑且先信了他的話。
兩人說話間已經快走到山腳,裴徵停下腳步看著不遠處跳下馬車的人說道:「似乎有人來接你了。」
姜若皎抬眸一看,就見寇世子傘也不撐,從馬車那邊蹬蹬蹬地跑了過來。
姜若皎走完最後幾級台階,把傘舉高了把寇世子遮到傘下,問道:「世子怎麼過來了?」
寇世子剛才遠遠看見姜若皎和裴徵一起下山,差點想衝上去把兩人拉開。現在看姜若皎走到自己身邊來了,炸起的毛頓時就被捋順了。
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想搭理裴徵。
寇世子拿過姜若皎手裡的傘,不太熟練地把傘往姜若皎那邊挪了挪,才問道:「你們怎麼湊一起了?」
「下山時剛好遇上了。」姜若皎據實以告,又反問回去,「倒是世子怎麼在這裡?」
寇世子哼哼兩聲,一臉自然地瞎扯:「出城時剛好路過的。」
他說完就拉著姜若皎上了馬車。
馬車是王府的,裡頭寬敞又舒適,座椅上鋪著軟墊,桌案上擺著零嘴,坐直了也不怕撞到腦袋,比尋常馬車不知好多少倍。
見姜若皎有些狐疑地看著自己,明顯不信「路過」這種說辭,寇世子才實話實話:「我想著去食肆那邊找你的,沒想到你不在,夥計說你每個月都到寺里來,我便弄了輛馬車過來接你。」他說完又和姜若皎強調,「我不喜歡裴徵那傢伙,你以後不要理他。」
姜若皎道:「他以後要當我妹夫的,我怎麼能不理他?」
寇世子一聽,裴徵以後也是他妹夫了,感覺竟還不錯。
他喜滋滋地道:「那他以後見了我,是不是也要喊我一聲姐夫?」
姜若皎見他大有要下車去讓裴徵喊一聲的勢頭,不由攔著他說道:「以後婚事成了自然可以,現在什麼都還沒定,你別急著讓人改口。」
寇世子道:「哪裡沒定了?馬上就定了!我都讓我娘去催父王了。等媒人去提親後,我就去堵裴徵讓他喊姐夫。」
姜若皎勸不動他,也就不勸了,反正裴徵應該挺樂意的。
兩人坐在馬車中一路說著話(主要是寇世子說起自己這幾天在王府校場上勤練騎射有多努力),很快便回到城中。
馬車剛停在姜家食肆前,就見斜刺里跑出對兄妹來,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朝著姜若皎兩人直喊阿姊和姐夫。
姜若皎皺著眉,很快認出這對兄妹是族叔家的一對雙生子。
過去姜家父母對待族中兄弟挺不錯,有什麼好東西也會留一份送給族老。
結果姜家父母人沒了,他們立刻就變了臉,想方設法要奪走姜家父母留下的一切,美其名曰她們姐妹倆還小怕被別人騙了去。
姜若皎對族中諸人早已失望透頂,即便眼前兩堂弟堂妹都長得清秀討喜,她心裡也生不出幾分喜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