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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介商是這家店的常客,媽媽桑陪坐一會兒,便叫來幾位女孩。

  按照刻板定義,女孩們並不都是漂亮的,但她們有著舒心的笑容、最佳的傾聽姿態,無論什麼話題都能和客人說道一二,也不會喧賓奪主。

  坐莊理身旁的女孩是位新人,在美大念書。莊理問怎麼想起來這裡打工,女孩端著酒杯,垂眸笑說這家店常有文化藝術界人士光顧,能夠學到很多,又說像莊小姐這樣的人,在專業領域這麼厲害,又這麼綺麗。(美麗)

  莊理玩笑說:「所以是為了和我相遇嗎?」

  女孩笑彎了眉眼,男人也都笑起來。

  即使女孩還有些青澀,卻也將莊理照顧得很妥帖,添酒、適宜的轉換話題,一點細枝末節的反應都能注意到。

  莊理忽然有些懂得了,為什麼風俗店到這樣高級的銀座酒吧,這一產業經久不衰。

  沒有人不喜歡獲得介於色與性之間曖昧感覺,區別只在於環境與自身社會地位是否相得益彰。風俗店的女孩就一定比銀座粗鄙嗎?他們用數不清的規矩劃分出涇渭分明的階層,實際上根本不在意這些女孩。

  甚至於,女孩們自己也認為是用笑容為了客人帶來歡樂,讓他們忘卻輩分森嚴的職場、絮叨的全職太太。

  那么女孩們又去哪裡找不必小心翼翼侍奉的喘息空間?

  後來莊理聽人說,雖然也有牛郎店,但事實上光顧牛郎店的很大一部分客人是陪酒女。

  青春易逝,大部分陪酒女未來只有兩條路,成為媽媽桑或嫁人。

  席間談話愉快,可莊理兀自泛起了物傷其類的心情。

  葉辭發來消息,莊理髮去酒桌照片,問他來過這間店嗎?葉辭說不記得了。

  莊理說哦,也是,你什麼燈紅酒綠沒見過。

  葉辭發笑,只回明天見。

  *

  翌日下午,莊理空出時間,回酒店給葉辭父女接風。

  遠遠看見葉辭的身影,只覺經年的想念都要在這一刻湧現。她安耐住心緒,緩步迎上前。

  葉辭身後拖著行李箱的女孩個子高高的,皮膚曬成了小麥色,穿吊帶背心和送落落的破洞牛仔褲,戴耳機,一張臭臉,不願搭理老爸的樣子。

  「跟姐姐打招呼。」葉辭說。

  瑾瑜百般不情願地朝莊理點了點頭。

  「怎麼了?」莊理笑問。

  「你問他。」瑾瑜睨了葉辭一眼,又低頭看手機。

  葉辭無奈地說:「沒睡醒。」

  「是嗎?」莊理在兩人間來回看了看。

  瑾瑜鬱氣道:「我都跟朋友約定好了,他明明也說可以去的,結果臨時變卦!」

  「什麼呀?」莊理輕聲詢問葉辭。

  葉辭不得已說:「她要見網友,那是隨便能見的?京都,那麼遠,新幹線都要坐兩小時。」

  瑾瑜瞪了葉辭一眼,哼哧哼哧拖起行李箱往酒店前台走去。

  葉辭冷笑,「別理她。」

  「你答應了人家的事情……」

  「我沒答應,我說到時候再看。」

  「可你們這樣子,我——」

  「沒你的事兒。」葉辭哄說。

  莊理無語至極,「我不會管的,展覽開幕之前你最好解決。」

  話是這樣說,莊理走進他們的套房便打客房服務電話,點了一杯巧克力巴菲。

  待巴菲送來了,莊理像哄過去那個小女孩一樣,去敲瑾瑜房間的門。

  瑾瑜開了門鎖,轉頭撲到床上,繼續聽歌玩手機。

  莊理把巴菲放在床頭柜上,說:「待會兒有開幕式,你要和爸爸一起去的呀。」

  「我又沒說今天就要去京都。」瑾瑜哼聲。

  「那你什麼時候去?」莊理在床沿坐下,傾身以示親昵,「你不會日語——」

  「我會認五十音圖!」

  莊理笑了,「你現在長大了,獨立了,可是爸爸擔心你啊,我也擔心你一個人走那麼遠。」

  「我不覺得。」瑾瑜忽地看向莊理,「一聲不吭就走了,騙子。」

  莊理語噎,笑了笑又說:「等你再大一些就明白了。」

  「我明白……你講過的,你們都會離開。」

  「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相遇,對嗎?」

  瑾瑜一頓,定定地看著莊理,「你以為我很需要你?」

  「你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知道嗎?」莊理抿笑,「我正式地跟你道歉,瑾瑜,對不起,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離開了。」

  無論外在怎樣變化,是否開朗了,能融入社群了,瑾瑜內心依然是纖細敏感而易受傷的。

  她同父親置氣,又聽到這番話,情緒翻湧,鼻子酸酸的。

  「為什麼?」沉默片刻後,瑾瑜問。

  「那需要你再大一點才能告訴你。」

  「你們大人永遠是這樣,自以為了不起,把人當傻瓜。」瑾瑜說,「你去美國有變好嗎?」

  莊理驚訝於瑾瑜和葉辭邏輯思維上的一致性,頓了頓說:「嗯,變好了。接下來幾天你可以查驗到底有沒有。」

  瑾瑜長睫毛微顫,從莊理臉上發現了不曾見過的由內而外的自信力量。

  莊理說:「你一定要去京都的話,之後我可以陪你去。今天的展覽是你也想來的對嗎?你小時候見過聞澍,我想他也期待見到你。」

  藝術家聞澍原在香港就備受矚目,去年畫作在拍賣會上再創最高記錄,一舉躋身世界級的青年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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