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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承淇秋月般的眼睛盛滿笑意,一手執壺一手挽袖,給逸王杯中滿上茶水,「承蒙王爺青眼,幼時不懂事胡鬧,現在看那些無賴文章每每汗顏,教王爺笑話了。」

  江寧風雨瑟瑟,一處小小茶樓中南承淇和逸王相對而坐,滿室青木翠竹裝點,兩個人意態風流俊逸,颯然有林下風,若被人看見必贊一聲雲中鶴美姿儀。

  雲中鶴論的卻是世俗事。

  「實不相瞞,承淇貿然請王爺相見,是有一事相求。」南承淇開門見山,十分誠懇。

  他求的事不說逸王也知道,逸王「哦?」了一聲,笑問:「南家為江南望族,不知本王能做什麼?」

  談生意之前得先把籌碼亮出來,否則怎麼坐下來好好說呢?逸王眼裡的興味淡了些,只覺得自己或許高估了新科探花郎。

  南承淇起身,振袖行大禮,一揖到地,肅然道:「承淇望王爺力挽狂瀾,攝政江南。」

  清亮嗓音頗為鏗鏘。

  逸王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他話中帶了笑,「賢侄何出此言?快請起。」

  逸王親自扶他起來,南承淇就勢落座,道:「不瞞王爺,我家在福建臨海,永昌年間平定倭寇安生了一段時日,到了正康,時常有海盜上岸騷擾漁民,愈演愈烈竟有屠村之事。大寧三分,世家割據分裂彼此掣肘,落桑國海盜才敢乘虛而入越發猖獗,唯有早日統一才能抗擊外侮禦敵海外。」

  逸王食指指尖一下一下敲點椅臂,聞言不著痕跡地點點頭,這正是六年前他和樂則柔說的話,而今一一應驗。只是不知道南承淇究竟是腦子不好用還是跟本家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要來找他謀事。

  南承淇看到他的反應底氣更足,繼續慷慨唏噓,「且落桑的例子近在眼前,商人治國,皇室衰微,商人為牟利無所不用其極。底層百姓或因印子錢或因無生計,賣身為奴為妓,暗無天日。

  承淇雖不才,卻不願有生之年見大寧淪落成另一個落桑。到時候即使南家富甲一方,承淇高床軟枕亦不敢入眠。」

  「好。」逸王拊掌喟嘆,「賢侄胸襟氣度果然超拔脫俗,倘若大寧青年都如賢侄一般,何愁國不興盛。」

  南承淇眼睛更加亮了,忙拱手謝過,「王爺謬讚,只是承淇良心未泯,實在忍不得了。」又話鋒一轉,道:「可惜眼下江南朝廷中十有二三官員都是商人出身,世家各據一方,決不願朝廷統一。承淇人微力薄自知無能,如今時局唯有請王爺匡扶正義,還大寧一個安定清平。」

  他說這話時目光清澈堅定,微微攥拳的手乾乾淨淨,指甲修剪圓潤,養尊處優就跟從未染血似的。好一個滿腔熱血為國為民的恂恂君子。

  逸王含笑看著他,卻突然想起李懷州,那個顫顫巍巍求一死換公道的小商人,額角因磕頭而烏青,還有一塊新傷,滿臉走投無路伸張無門的悲憤與絕望。

  但這只是在腦海一閃而過,逸王繼續考慮南承淇的條件。

  南承淇沒提「攝政江南」的前提,但他心裡清楚,一切都要二皇子上位將樂家和安止擠出核心才能談,否則有個樂則柔從中作梗,萬事皆是空虛。

  於是他沉吟了一會兒,問南承淇:「賢侄今日見本王,是代表南家,還是?」

  南承淇說:「王爺,此刻在下只能代表自己,但事成之後,就代表南家了。」

  逸王笑了。

  四月廿八,逸王以正康帝叔父身份親至江寧舉哀,樂則柔同許多世家家主一樣一夜未眠,召集謀士議論。

  四月廿九,皇帝大殮。

  哀鐘鳴鳴,目之所及皆是白衣白幡,逸王於靈堂扶棺而泣,南承淇提出兩份傳位聖旨,請逸王做主。

  一言既出,世家官員登時怒目,以為是南家的意思,齊齊看向南顧廉,而南顧廉也是又氣又驚,眼裡冒火幾乎要將南承淇生吞活剝,強壓火氣道:「先帝靈柩之前勿論其他,新帝繼位可容後再談。」

  南承淇毫無懼色,不退反進,站出一步對逸王深深一拜,「正是因在先帝靈前才要談清楚,不能讓先帝遺志蒙塵。」

  他將南家那份聖旨雙手遞到逸王面前。南顧廉竟不知他何時偷的,怒喝一聲:「孽障!」

  南承淇無動於衷。

  此時朝中大臣都認定南家和逸王聯手,樂成尚未開口,他們一時半會兒誰都不肯輕易表態。

  南顧廉人老成精,並不糊塗,絕不能讓這頂帽子扣在南家頭上,「論家法,果老親王仍在,論國法,宰相仍在,滿朝文武仍在,憑您一人也不能斷定遺旨真假。」

  「本王受先帝親封為攝政王,明典顯章,無論國法,家法,本王沒什麼看不得的。」逸王安然道,「另一份聖旨呢?倘若拿不出來,便只能當做賊心虛了。」

  安止一直站在陛階旁冷眼看著,聞言不僅不攔逸王,反而把自己手裡的聖旨拿給他。

  兩份加蓋玉璽的聖旨擺在眼前,逸王翻來覆去端詳許久。

  階下大臣彼此交換著眼色。

  南家和逸王聯手,安止態度配合,樂成一言不發,最後誰繼位已經毋庸置疑。

  卻聽逸王說:「大皇子位居嫡長,二皇子天資聰穎,兩份聖旨都加蓋玉璽,本王一時也分不清究竟孰是孰非。」

  「不如這樣,本王暫居江南攝政,直到確定新帝再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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