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以發為誓,決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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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4、以發為誓,決不食言!

  夜已深。

  這夜,沈流螢沒有回君悅客棧,亦沒有和長情同床共枕,而是和晏姝睡在了一塊兒。

  沈流螢與晏姝一塊兒在床榻上靠坐著,懷裡抱著抱著小紅豆,愈看愈覺得這小東西好玩兒。

  「小紅豆,聽聽這姑娘家的小名兒,也就只有你娘親才取得出來了。」沈流螢輕聲淺笑,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小傢伙的小鼻頭,小傢伙便伸伸脖子,皺皺小臉,好一副嫌棄有人打擾他好夢的模樣。

  沈流螢瞅著他這小模樣,喜愛得忍不住低下頭朝他的小臉頰上親了一口。

  「嚶嚶嚶……」好眠被一而再地打擾,小紅豆以哭聲表示不滿。

  「哎呀,小紅豆不高興了?是姨姨吵著你睡覺了對不對?那姨姨不吵你了,好孩子乖乖睡。」沈流螢淺笑著輕晃胳膊,小傢伙這才又安靜了下來,扁扁嘴,繼續睡了去。

  晏姝在旁瞧著,笑道:「流螢你把我兒子抱得這麼牢實,我可擔心你的那個大個兒來朝我兒子扔小石子。」

  晏姝可一直記得她就因為和沈流螢睡了一夜然後就被白糖糕扔小石子。

  「他要是敢,我就拿大石頭砸他。」沈流螢道。

  「噗……」晏姝笑出了聲,「流螢你今夜不和大個兒同床共枕,他心裡肯定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他可是黏流螢你黏得那麼緊。」

  「那就讓他自己擱旁邊呆著不樂意,我可不管他。」沈流螢說完,又對小紅豆道,「姨姨要在這兒陪著小紅豆和小紅豆娘親,姨姨可還沒能好好抱過小紅豆呢。」

  「流螢……」晏姝面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不舍地看著沈流螢,道,「明兒你與大個兒真的便要離開了嗎?」

  「嗯。」沈流螢微微點頭,「見到小姝好好的,孩子也好好地生了下來,封印的事情也解決了,疫病也根除了,我們自當要離開了。」

  關於相思情樹與溫涼公子的事情,以及自己與長情來西原縣的真正目的,沈流螢已全都告訴了晏姝,包括在天闕山和上古封印的事情,僅僅除了長情乃妖帝後人的身份之外。

  晏姝聽得緊張激動又震驚,但至始至終,她除了擔心以及關心沈流螢之外,她從未表露過對妖類的異樣看法或是嫌惡,僅是覺得不可思議罷了。

  「既然事情全都解決了,晚幾天走也不遲,定著急在明日離開嗎?」晏姝很是不舍。

  「我也想留下多陪小姝和小紅豆一些時候,只是——」沈流螢心中也有不舍,「呆貨的情況你也瞧見了,他沒有辦法恢復人貌,而這個人世不容妖,我必須與他前往雲夢山,借雲夢山的靈氣讓他恢復人貌,不然我擔心他這副模樣被外人看到遭來不必要的傷害。」

  她不捨得她的呆貨受傷害。

  「我知道了。」晏姝抿著唇點了點頭,道,「大個兒那麼好,一定不能讓壞人把他給害了,所以流螢你陪他去吧,我相信以流螢如今的能力,能保護他的。」

  晏姝說完,笑著用肩膀輕輕撞了撞沈流螢。

  晏姝最後的話卻是令沈流螢微微怔住,使得沈流螢定定看著她,有些遲疑地問她道:「小姝你……」

  想問,卻又不知如何啟齒。

  晏姝卻像知道沈流螢想問什麼似的,只見她沖沈流螢笑了笑,才不緊不慢道:「流螢已經不是和我一同長大的那個流螢了,我感覺得出來的。」

  沈流螢一瞬不瞬地看著晏姝。

  晏姝面色沒有任何質問或是疏離之色,反是伸出手挽住沈流螢的胳膊,笑得更開朗,道:「不過,我像喜歡原來的流螢一樣喜歡現在的流螢,一直一直,不會改變。」

  若是沒有流螢,根本就不會有這一刻的晏姝。

  所以,不管她是誰,都是她晏姝的摯友,永遠不變。

  沈流螢面上的怔愣漸漸化成了安然舒心的微笑。

  朋友,真好。

  一會兒後,沈流螢問晏姝道:「小姝可要回京?若是回的話,我讓呆貨讓人把你們母子接到沈府去住,屆時我也好與你們母子有個照應,如何?」

  晏姝微微搖了搖頭,「不了,我不想回去。」

  就算流螢家的沈府不會有人嫌棄她,相反會待她很好,可那兒始終不是她的家。

  「也罷,隨你,不管住在哪兒,只要你開心舒心就好。」沈流螢沒有執意讓晏姝回京城去,只是關心她道,「不過這回可不要不敢給我捎信了啊,要是想我了或是需要我幫忙什麼的,只管給我捎信,知道了沒有?」

  晏姝像個聽話的小妹妹,用力點了點頭,「知道了!流螢阿姊放心!」

  沈流螢抽出手,又捏了捏晏姝微胖的臉頰。

  京城來信的事情,還是讓衛風那貨自己與小姝說吧,至於他帶不帶得走小姝母子,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讓小姝原諒他信任他了。

  屋外,月色姣好。

  衛風坐在晏姝這屋的屋頂上,手裡拎著一隻酒罈子,正對月飲了一口。

  長情就坐在他身側,手裡亦是拎著一隻酒罈子,不緊不慢地喝著。

  只聽衛風鄙夷地哼哼聲道:「今夜不抱著你那兇巴巴的小媳婦兒睡覺啦?」

  「被那不是你女人的女人和不是你兒子的兒子搶了,我也就只能來和你這麼個孤家寡人喝酒了。」長情慢悠悠道。

  長情話音才落,衛風便和他打了起來。

  打到一半,只聽下邊院子裡的衛子衿道:「爺,莫爺,兩位夫人說了,二位爺要是再在院子裡大家吵嚷的話,就立刻滾出去。」

  衛子衿話才說完,衛風與長情便老老實實地坐回到屋頂上來,不能動手動腳,那就用眼神。

  衛風這會兒死死瞪著長情,長情滿不在乎,無動於衷,「只管瞪,不把眼珠子瞪出來不作數。」

  「那我還偏不如你的意了!」衛風用力哼了一聲。

  夜很靜。

  下邊屋子裡的女人已睡了去。

  這才聽得長情淡淡道:「京城來信說周北有新動靜?」

  「嗯。」衛風微微頷首。

  「明日便回?」

  「嗯。」衛風昂頭又喝了一口酒,卻發現酒罈里沒有酒了,正轉頭看向長情,長情已將手中的酒罈朝他拋了過來。

  衛風接過酒罈,笑著昂頭灌了自己滿噹噹一口。

  「我明日也啟程前往雲夢山。」長情道。

  「咳咳咳咳——」長情不過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衛風被大口的酒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小饃饃你要去雲夢山見臭老頭兒!?」衛風很激動。

  「嗯。」長情很冷靜。

  「你瘋了?」衛風緊擰眉心,「如今的雲夢山和臭老頭兒,你覺得還像從前一樣你說去就去說見就見?很有可能你上了山便再也下不來了,你懂不懂!?」

  「我懂。」長情依舊很平靜,「但師父終究是養我教我到大的師父,我始終要去見他的。」

  「你是始終要去見他,但卻不是這種時候。」衛風將眉心擰得更緊,「你看看你現在,封印崩毀,人形難成,就你身上的妖氣,你覺得雲夢山上的那些道士會放過你?就算老頭兒不捨得拿你怎樣,可面對那麼多同門,你要老頭兒怎麼辦?」

  「而且,如今你已破了這西南之谷的封印,老頭兒只怕根本不在北雲夢上邊那破爛木屋呆而是要呆在南雲夢了,南雲夢是什麼地方,你在清楚不過,你還執意要去?」

  「我要去。」長情根本就不聽勸。

  他必須去見師父,不是為了恢復人貌,只是為了師父教養他二十年的恩德。

  他已經做了並且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與師門對立,他不想成為師父門下大逆不道的徒兒,他不能讓師父無顏面對師門先祖,他要做的事情,是求師父將他逐出師門。

  這樣一來,就算日後真的與望雲觀對上,師父也無需在他這個逆徒與望雲觀之間為難。

  「小饃饃你胡鬧!」衛風似生氣了,整個人陰測測的感覺。

  「阿風,你知道我心中所想。」長情淡淡道,平靜模樣與衛風形成極為鮮明的對比。

  「我不知道!」衛風氣道,「我也不想知道!」

  長情卻不管衛風氣還是不氣,只冷靜道:「我不能讓師父因我而背上罵名。」

  「那你就不怕師父清理門戶!?」衛風怒不擇言。

  誰知長情還是不改主意,「若師父當真要清理門戶,我受著便是。」

  「小饃饃你這個固執己見的完蛋玩意兒!」衛風掄起拳頭,作勢就要往長情面門上揍。

  長情不閃不躲,甚至連眼睛眨都不眨。

  衛風的拳頭卻在只差一分就要揍到長情面門上的時候霍地停住了,而後只見他憤憤收回手,同時聽得他咬牙切齒道:「你就是知道我不捨得打你!」

  「就像你知道老頭兒根本就不會捨得傷你一樣!」捨不得傷他,又怎會捨得清理門戶。

  長情不做聲。

  因為衛風說的的確是事實。

  只聽衛風終是無奈道:「你若真想見老頭兒,我替你去將他拖下山來就是,雲夢山你就別去了,別沒事去找事兒。」

  「阿風你沒有阻攔得了我解開這西南之谷的封印,你又當如何面對師父?」長情反問衛風道。

  「誰說我來了就一定要阻攔得了?」衛風無所謂地聳聳肩,「況且我都已經把命搭進去了還是沒能阻攔得了你,那我還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封印破了還讓我把你幹掉吧?想也知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沒事幹然後傷害我的小饃饃。」

  「不過話說回來,小饃饃你這突然想去雲夢山送死的想法到底怎麼來的,是不是你那小媳婦兒的主意!?」衛風死死盯著長情,問。

  「螢兒僅是想讓我能恢復人貌而已。」

  「我看她就是沒搞清楚狀況!」衛風又惱了,「不行,我必須抓她來罵她一頓!誰沒事幹就想著怎麼讓自己變寡婦的!」

  誰知長情按著他的肩,讓他根本就站不起身,只聽長情道:「阿風你這會兒要是敢打擾螢兒好夢,我絕對先揍你一頓。」

  「你個死饃饃!我可是為你好!」衛風不服。

  「我知道你為我好,但螢兒也是想著為我好,她不過是不知道雲夢山是怎樣的一個地方而已。」

  「她不知道,那你自己不清楚?你既清楚,那你還答應她去雲夢山幹什麼!?」

  「螢兒有暫控我身上妖氣之法,只要不讓觀中人發現我的行蹤便行。」

  「暫控妖氣之法?」衛風眼角抽抽,「這就是說……我剛剛說那麼多,全都是白說了!?你個死饃饃,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你可沒問我。」

  「我沒問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說啊!?」

  「你可沒給我插話的機會。」

  「小、饃、饃——!」衛風惱得快將自己的牙給咬碎了。

  長情隨他嚷嚷,僅是從他手裡拿過酒罈昂頭來喝酒而已。

  衛風很想揍長情一頓,但始終不舍。

  沈流螢耳力不錯,她可是聽得清楚屋頂上衛風的嚷嚷聲,她這會兒心下哼聲。

  哼,拿她沈流螢是會拿自己的大寶貝當實驗品的人?她當然知道而今以那呆貨的情況不宜上雲夢山,她可是有她的辦法!

  *

  天亮了。

  沈流螢睡得很滿足,晏姝也睡得很滿足,若非小紅豆餓了哇哇哭的話,只怕她們兩人都還在夢鄉中。

  長情與衛風則是呆著屋外喝了一整夜的酒,半夜裡的時候許辭還來走過一遭,勸他們二人早些休息,誰知非但沒勸成功,反是被衛風扯過來喝酒,一喝便喝到醉倒,最後還只能由衛子衿將他扶回屋去睡,衛風則是嫌棄他酒量太差,太不像男人。

  天亮的時候,衛風回君悅客棧洗漱了一把,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同時讓衛子衿收拾好馬車,而後乘著馬車又到了許宅來。

  衛風重新來到許宅後,長情便攬著沈流螢離開,沈流螢離開前不忘凶煞煞地瞪衛風一眼,警告他道:「衛風,你要是敢欺負小姝,我跟你沒完!」

  「哎喲小饃饃媳婦兒,我還敢欺負她?她沒哭給我看就好了。」衛風邊說邊朝沈流螢與長情擺擺手,「去去去,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去,待會兒東郊見。」

  沈流螢與長情離開後朝長情身上嗅了又嗅,瞪他道:「喝了一夜的酒?」

  「還好。」長情道。

  「一身的酒氣,熏死個人了,趕緊回客棧洗洗去,否則不准你靠近我。」沈流螢很嫌棄。

  「是,聽螢兒的。」不能靠近他的螢兒,那可不行。

  「衛風待會兒也要走?」沈流螢又問。

  「嗯。」長情微微點頭。

  「那小姝怎麼辦?」沈流螢微微擰起了眉。

  長情停下腳步,微微躬身吻上了沈流螢的眉心,道:「別人小兩口的事情,螢兒就莫太操心了,他們自會有他們的解決辦法。」

  「哼,還不是你師兄太賤,我擔心小姝受委屈。」沈流螢扯扯長情的臉。

  「他如今可不敢。」那晏姝一哭,阿風便能心亂如麻了,而今再加上一個小不點兒,就夠他著急緊張的了,哪裡還敢讓她受委屈。

  「對了呆貨,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沈流螢突然仰起臉,在長情的薄唇上啄了一口,笑盈盈的。

  「何事?」

  「就是我已經把我們的閨女許配給了小紅豆,我和小姝說好了的。」沈流螢邊說邊抬手環上長情的脖子,盯著他遮擋在帽檐下的眼睛,湊近,將鼻尖抵到了他的鼻尖上,「我可只是告訴你一聲,可沒有問你意見啊,你要是不同意,那也沒用。」

  「都聽螢兒的。」長情順勢微微側頭,吻上了沈流螢近在毫釐的櫻唇,這可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可忍不住不一親芳澤。

  書肆的阿松和阿六這會兒正要出門,誰知一大早上便看到有人在他們許宅大門後邊親熱,尤其還是一位身材窈窕膚白貌美的少婦,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同時還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長情卻是將沈流螢攔腰一攬,帶著她飛也一般地離開了阿松和阿六的視線。

  只聽他們還回不過神,阿松訥訥道:「日後我的媳婦兒要是也有這麼熱辣……」

  「想多了吧你。」阿六一掌拍到了阿松腦瓜上,打斷了他的幻想,「走了,幹活去,你能娶到媳婦兒再說。」

  晏姝屋前,衛風踟躕了老半晌都不敢進去,小翠從屋裡進進出出不知多少回了,衛風還杵在屋外。

  直到小翠最後端著晏姝用過早飯的空碟碗離開了沒有再過來後,衛風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門。

  衛風推開屋門時,晏姝正坐在床榻上給小紅豆餵奶,因為前邊小紅豆睡醒時似是吃得不夠飽,是以晏姝便又餵他一回。

  衛風一眼瞧見的便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登時怔住,心跳得有些快。

  晏姝則是趕緊扯下衣裳,面紅耳赤,罵他道:「出去!」

  衛風趕緊背過身去,慌忙道:「我絕對不是有意的!」

  「我讓你出去!」晏姝面紅耳赤更甚。

  「我這就出去!」衛風趕緊跨出門檻,不忘將屋門給闔上。

  待得衛風出了屋,晏姝摸了摸自己紅得發燙的臉,這才重新撩起衣裳來,將一直張嘴找食吃的小紅豆湊到自己胸前來。

  屋外的衛風卻是如何都冷靜不下來,腦子浮現的都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以及面紅耳赤的羞赧模樣,就像一株誘人採擷的芍藥,勾了衛風的魂。

  衛風從不是沉溺美色之人,且晏姝也算不得美人,頂多只能算是清麗而已,更甚的是因為懷了身子整個人都發了胖,尤其是那張俏麗的小臉,圓圓潤潤的,離美人的程度就更遠了,可——

  為何方才瞧著她,心跳得卻那麼厲害?甚至有一股子衝動想要撲上去吃她一口?

  衛風趕緊抬手來按住自己的眉心,用力揉著,不行不行,他可不能有這種想法,否則若是讓那個黃毛丫頭知道的話,更不會想著搭理他了。

  衛風又在屋外杵了許久許久,久到他覺得可以了,才抬起手輕輕敲了敲掩閉的門扉,輕聲喚屋裡的晏姝道:「黃毛丫頭?你奶完孩子沒有?」

  晏姝看著懷裡吃飽喝足正滿足睡著的小紅豆,對屋外衛風的話充耳不聞。

  衛風默了默,又問道:「我想看看孩子,成不成?」

  其實衛風想說的是「我想看看你和孩子」,可擔心晏姝抗拒,他就只好把話省去了些。

  晏姝依舊未理會他,只是給小紅豆哼著柔柔軟軟的歌兒,就像他還在她肚子裡的時候她給他哼的歌兒一樣。

  衛風本還想再敲敲門,終是作罷。

  他知道晏姝沒有又睡覺,他知道她是不想理他不想見他而已。

  既是如此,就算他把手指敲斷了,也不會見得到她和孩子。

  是以衛風將手垂了下來,就這麼對著掩閉的屋門站著,不氣不惱,反是難得地溫柔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那我便在屋外與你說吧,你當聽得到的。」

  「我要回京了。」

  晏姝給小紅豆哼的歌兒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屋門外的衛風根本聽不到。

  所以衛風並不知曉,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晏姝的歌聲戛然而止。

  甚至,她抱著小紅豆的手驀地抖了一抖。

  可她還是坐在床榻上沒有動,她甚至連眼瞼都未抬,依舊只看著自己懷裡的小不點兒而已,仿佛她的世界只有這麼一個小不點兒似的。

  隨後,她又繼續輕輕哼起了歌兒,就當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屋內的毫無動靜讓衛風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失落?還是難過?

  說不清。

  只聽他又道:「周北那兒有狀況,我需回京處理,否則那些老傢伙們該衝到這兒來找我了。」

  「你……」衛風又默了默,而後才又道,「你好好養身子,待事情處理好了,我再來看你和孩子。」

  屆時,京中一切事宜平定了,我接你回京,可好?

  這一句話,衛風沒有問。

  抑或說,他不敢問。

  因為他知,就算他問了,晏姝的回答不是沉默便是拒絕,既是如此,問與不問又有何差別,不若待到京中一切都平定了,他再來問她,以他的十萬分誠意,接她和孩子回京。

  屆時就算她不願意,他便在此等到她點頭答應為止。

  如今即便他強行將她和孩子帶回去,她只會更厭惡,況且他剛登基不過大半年時日,很多事情還未穩定,多的是不服他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的暗箭,若將他們母子接回去,無異於是將他們母子置身於危險之中,遠不如這偏遠的西原縣來得安寧。

  衛風就這幾句話,說完了就不再有下一句。

  屋裡依舊什麼聲音都沒有。

  衛風像是在等待晏姝的回答,又像是他僅僅想要多陪他們母子多一會兒似的,他說完話後在晏姝屋門外杵了許久許久,久到晏姝以為他早已經走了的時候,才又聽得他輕聲道:「我走了。」

  衛風說完,轉身走了。

  卻又在走出幾步之後微微頓下腳步,轉回頭來又看了屋子一眼,而後大步離去,沒有再回頭。

  小紅豆在娘親的懷抱里睡得很安然很香甜,卻不知何時他娘親的歌兒哼著哼著便停了下來。

  在衛風離開後好一會兒,一直沒有動靜的屋門被從里輕輕拉開了。

  晏姝懷裡抱著小紅豆,站在門檻後,看著已經沒有一人人影的小院,有些發怔。

  她抱著小紅豆的手臂不禁然地微微收緊。

  「嚶嚶嚶……」許是晏姝抱得太緊了讓小傢伙很不舒服,使得這小傢伙嚶嚶出聲。

  「小紅豆乖,乖,娘親在這兒呢,不哭不哭。」晏姝趕緊晃晃胳膊,低下頭來哄小紅豆。

  就在她哄著小紅豆的時候,她發現門檻外放著一樣什麼東西。

  是一小把頭髮!足足一尺長!用一方乾淨的帕子托著放在地上。

  這是——

  晏姝抱著小紅豆慢慢躬下身,將這一小把頭髮以及帕子拿了起來。

  這小把頭髮裡帶著清淡的豬苓香,顯然是才洗過為多久。

  味道很淡很淡,但晏姝記得這個味道。

  這是衛風頭髮上的味道。

  晏姝忽然有些想落淚,卻又生生的忍了回去,而後笑著將臉貼上小紅豆的小臉。

  以發為誓,決不食言。

  此時,獨自駕著馬車離開的衛風揪著自己缺了一大截的一把頭髮,自言自語道:「黃毛丫頭應該能懂我的意思吧?我這回可沒有不要他們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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