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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歲的胡宗憲、十七歲的李時珍、二十一歲的海瑞……都提前進京,準備明年的各科會試,面對這夢想中的北京城,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期盼。
新一任魏國公世子·徐邦瑞,叫他爹扔來北京,和好兄弟·紅胖胖一起,給文老先生、緋衣門主、青衫客、紅衣俠,送行。
皇上十三歲了,要出師了。紅胖胖八歲了,算是能自理了,這沒有耐心的四個人,可算是能出門撒歡了!
豹房、太液池邊的園子裡頭,徐邦瑞和紅胖胖一起唱跳,亂吼。四個人喝得七八分醉,一起看皇上。
皇上端坐著,脊背挺直,姿態放鬆,目光專注地看著面前的那杯牛奶,好似他小的時候,滿懷好奇地看螞蟻搬家一般。
進入舞勺之年的皇上,長得好,特特好。面如冠玉、龍眉鳳眼、唇紅齒白……三庭五眼立體、標椎、精緻,一雙眼睛深邃明亮。
誰見了都說,皇上長成大明的美男子,和指揮使一樣,迷得天下人不分男女。
一對瞳孔黑黑的,亮亮的;嵌在那樣一雙眼睛裡,黑白分明、神采飛揚。眼尾略翹,眉毛稍飛,叫人對上一眼就掉魂失魄。
金鞭美少年,去躍青驄馬。風流不把花為主。多情管定煙和雨。皇上身上的氣勢,是一種讓人見了就聽從的霸氣,就不由自主地信賴仰望的威勢,一種不敢接近的冷峻……
更有小小少年的天真朝氣、意氣風發,矛盾的攪和在一起,無端的叫人心生敬畏。
皇上長得,越來越像那個,「不可說」。
四個人對視一眼,都心生擔憂。
晚上的時候,其他人都睡了,他們考慮明天就出發,到底是不放心,一起來找皇上說說話兒。
皇上對他們的來意心知肚明,卻還是乖乖地聽著。
夜幕上圓月高懸,偏殿裡一燈如豆。外頭只有侍衛們巡邏的腳步聲。人的影子落在夜色里,長長的。
皇上眉眼平靜地等候,特乖巧的模樣。
沉默中,四個人先心裡默念一遍,朱載垣和徐景珩學的臭毛病,文老先生先開口。
文老先生告訴皇上:「如果徐景珩這次魂魄不完整,即使輪迴投胎,也是體弱多病,三十歲都活不到。皇上,已經救了徐景珩一命。」
皇上不做聲。
「我們知道皇上擔心徐景珩。皇上可以對徐景珩有信心,就他的性情能力,不管到了哪裡,都是要人追捧的徐公子。
他的性情能力,天妒、人妒、敵人也多……可不管如何,徐景珩都會好好的。他既然答應皇上,等著皇上去找他,一定會保重自己。」
皇上不做聲。
「……徐景珩一心希望皇上開開心心的,若是知道皇上長的這麼好,一定非常欣慰。」
「……」
文老先生:「!!」
緋衣門主麻利地接過話頭,斬釘截鐵地說:「皇上的動作叫人佩服。當時的情況,皇上做得對。徐景珩的性子,就是要這樣逼迫。」
青衫客心疼皇上:「皇上,這個方法只能用一次。等皇上長大了,去找徐景珩,見到他,切記先裝乖道歉。」
紅衣俠笑的特好看:「皇上的體質不同於常人,如今武功練好了,有空自己多研究研究。」
又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
就聽皇上開口:「朱載垣都明白。」
起身,一個深深的鞠躬。
「出門遊玩,玩得盡興,無需擔心這裡。」
一個動作,一句話,叫四個人一起濕了眼睛。
小少年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仿若春夏天裡青草……翠翠的、輕輕的,飽滿活潑、乾淨清脆,聽在耳朵里,滿眼一片綠油油的朝氣蓬勃……
和徐景珩說話的習慣一樣,慢慢的,低低的,不同於一般少年人。乍一聽,比唱歌還好聽;再一聽,那是習慣於禮貌和支配地位的人,才有的小習慣。
徐景珩教導長大的皇上,很好。
徐景珩活著,打破輪迴的魔咒,這三千世界,可會有一個不同的未來?他們誰也不知道。
可他們作為徐景珩的好友,看著皇上長大,他們無法說:「朱載垣,你要是為了徐景珩再次屠戮三千世界,他再難心安……」
徐景珩一心希望皇上活得開心,到死也沒有說出「真相」;接一百道天雷離開大明,也是給予皇上肯定和希望。
他們如何能說出口?
四個人分別抱抱皇上,叮囑他好好照顧好自己,一起離開。
皇上看著他們的背影,好久,不動。
他們明早就離開,不需要誰去送別,因為他們最想一起遊玩的那個人,不在大明。
皇上最想見的人,也不在大明。
夜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動皇上月白的衣袍,吹動天藍的帷幔。皇上聽著熄燈打更的聲音,回來寢殿,宮人給他脫去衣物配飾,他自己洗漱沐浴。
一身褻衣褻褲,工工整整地躺在床上,從梅花窗棱的格子裡,看外面的夜空。
夜空梅花形狀的蔚藍,朗月疏星。
天道沉默。
皇上沉默。
天道告訴朱載垣,徐景珩在迎接那支箭之前,動手給自己施法,是為了保全魂魄。
徐景珩終究是,沒有完全不顧朱載垣。皇上那一刻,無法形容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