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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小竹林後頭的皇上小耳朵動一動,眼神兒大大的不服氣。身後的錦衣衛們聽不見,也跟著皇上做出大大的不服模樣。

  桂萼和張璁心神震盪,魏國公這句話,叫他們作為一個文人正臣,對錦衣衛這不屬六部九卿的衙門的芥蒂去掉,卻也叫他們心裡生出來一股氣。

  外間裡安靜的對峙中,桂萼的目光直直地盯住魏國公,他想問:「國公爺為了指揮使,下官明白。下官斗膽一問,若昨天內閣的票擬通過,國公爺會怎麼做?」

  但他知道,魏國公一定會說:「桂御史,張侍郎,如果的事情,為什麼要去考慮?」

  張璁面沉如水,他想說:「國公爺拳拳愛子之心下官明白。下官只問,若有一天,土地改革到南京,當如何?」

  張璁問不出來。

  魏國公會怎麼做?徐達三出山西,徐達長子一生未踏進北京城,魏國公府在南京一百五十年,憑藉的是實打實的軍功,真本事,他有什麼權利去問?

  當真是,在北京城待久了,也學北方人辜負這春光夏花秋菊冬雪,滿心糾結。

  張璁乃浙江溫州府人,浙江也是南方。張璁就當是遇到同鄉尊長,誠懇地開口。

  「國公爺,下官昨夜一夜未眠,心裡只有一句話。」

  「哦,說來。」

  「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

  死亡一般的沉默,美好的書房外間,開始瀰漫血腥味。

  沒有人說話。魏國公起身,面對池塘里的水鳥嬉戲,殘荷迎風,負手而立,還是沉默。

  「金杯同汝飲,白刃不相饒。」「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這是上下句。

  太~祖皇帝任命最疼愛的公主的駙馬,去北方邊境做欽差,臨行前,賜御用金杯,賜榮光無限。可是駙馬在北方邊境,借權利之便走私茶葉瓷器,和蒙古人交易,且收受巨額賄賂,太~祖皇帝一怒之下,要斬殺。

  公主是太~祖皇帝和馬皇后的親生女兒,公主和太~祖皇帝哭,去馬皇后的陵寢哭,然太~祖皇帝都不為所動,反而更為動怒,只說:「你母后若知道你所為,在天不安。」

  太~祖皇帝殺了女婿,老百姓津津樂道「金杯同汝飲,白刃不相饒」的故事,很少有人還記得這下半句。

  有心的文臣,都記得。魏國公也記得。因為這一句發生的時間,是徐家老祖宗徐達去世的那一年。那一年,洪武十八年,開國功臣徐達去世,太~祖皇帝年齡大了最是受不得小夥伴的去世,傷痛之下,殺心更重,殺的血流成河,血河流遍全大明。

  魏國公明白,張璁在問他,當年的太~祖皇帝,現在的皇上,若有一天……大明的臣子,大明的魏國公,該怎麼做?

  皇上僅僅因為,內閣提議魏國公臨時接管水師,就動了殺心。皇上比太~祖皇帝看重徐達,更看重指揮使;皇上比太~祖皇帝的殺心更重。

  魏國公不說話,桂萼和張璁也不說話。

  昨天的一幕一幕,當時他們無暇思考太多,然而他們一靜下來,就會想起,就忍不住去思考——同為臣子,兔死狐悲。同為文臣,同利益同心。文臣、內閣在皇上這般「君」「父」下,該怎麼做?

  皇上靠著一根竹子不敢動,大眼睛裡全是好奇。因為皇上沒有聽過「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的故事,皇上一個小孩子也不明白,同為臣子的桂萼和張璁,一心要進內閣,面對昨天的一幕一幕,會有什麼其他想法。

  魏國公都明白。

  桂萼和張璁在擔心,皇上這般的性情,將來比太~祖皇帝可怕,他們這些文臣不怕死,可他們害怕,他們連「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的機會也沒有。

  魏國公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也沒有注意到皇上在一邊。他轉身,面對兩位大明國士,兩鬢斑白,年近五十,一雙眼睛卻有著年輕人的明亮清澈。

  「桂御史、張侍郎,你們的心情,我大約明白一些。我能給你們的建議,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安全回來。」魏國公說的真誠。

  桂萼心裡一凜,心裡那股氣又上來,他認為魏國公說的話,是躲避之詞。

  張璁聽得瞳孔一縮,隱約明白,卻也不明白。

  魏國公面對他們的反應,心裡一嘆。魏國公本不想和文臣有任何牽扯,提醒皇上賞賜他們宅院是為查缺補漏,也是真心感佩他們的作為,愧疚於這都是自己兒子鬧出來的,總要做些什麼。

  此時此刻,魏國公也不是魏國公,就當自己是尊長,在教導後輩。

  「犬子受傷,皇上掛心。犬子帶皇上出宮遊玩,於民間散漫成性……你們認為,為何內閣一直不管?

  湖廣土地改革出來,為什麼他們又要管,有膽氣管?

  人生的各個階段好比爬山,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到不同的風景。兩位都是有大志氣之人,前途無量,切莫自誤。」

  桂萼和張璁,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離開這座宅子。

  桂萼想著他被罰去皇陵,指揮使派常小侯爺去找他的情景。

  張璁想著他闖楊閣老的府邸,楊閣老教導他的一番言語。

  他們以為,他們經歷很多事情,生生死死的,大風大浪里闖過來,已然脫胎換骨不一樣了。哪知道,他們在魏國公的眼裡,只是一個「爬山」的人,根本沒有觸及山頂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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