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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遲霍然站了起來,就連身旁扶著椅子站著的占兒都仰著小臉朝她看了過來,嘴裡支吾出一個字音來。

  然而曹玉林只是跪著,不為所動。

  她手指緊緊捏起,盯著曹玉林的模樣,許久,臉色忽又緩和了。

  是覺得沒有必要,這是伏廷的命令,曹玉林身為軍人,只會遵從,何苦為難她。

  “好,那我就不出府。”

  曹玉林聞言立即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沒多少表情,心裡卻很意外,似在確定她這話里的真假。

  棲遲說:“我可以不出府,甚至他日真出事了,也可以帶著占兒走,但現在還沒到那步,我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

  如果只是為了他們自己,她的確情願他不去冒那個險。要阻止一個小人,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他明明是個英雄卻要背上反叛的罪名,甚至是擔上付出性命的風險。若是那樣,她真的情願什麼都不要。

  但這是為了北地,為了家國,他說出實情的那刻,她便再也無法阻攔。

  既然不得不為,她也不能只在這裡等著一個結果。她早說過,沒有回頭路的路,也會隨他一起走。

  曹玉林有些明白她意思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嫂嫂只要不出府,想做什麼,我一定照辦。這也是三哥的意思,他並沒有說過嫂嫂什麼都不能做。”

  棲遲聽到這裡,才算好受了,他是不想讓她明面上參與,更不可能將她帶在身邊,但也僅此而已。

  “那你替我傳個信給他。”

  “嫂嫂要傳什麼?”

  棲遲將占兒抱著攬在懷裡,在桌邊坐下,一隻手拿了筆,就著紙寫了幾行字,遞給她:“他看了就會明白,不知是否有用,但或許可以一試。”

  曹玉林走過來,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便知道意思了:“嫂嫂是在幫三哥,他自然明白。”

  棲遲沉默地坐著。

  兵諫這樣的事,靠的是強兵鐵腕,這種時候,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

  距離洛陽城外百里,伏廷的人馬刻意在此駐紮。

  一路上所有人做尋常百姓打扮,藏匿兵器,分批行進,直到此處聚集後才停。

  而後便暗中留意著單于都護府兵馬的動靜。

  東都洛陽是一道關卡,不會輕易能過,過後便是長安,否則單于都護府也不會止步於此。

  天剛泛白,伏廷只帶了幾人,一路疾馳,入了洛陽城。

  街心剛剛被灑掃過一通,街上店鋪也大多剛開。

  快馬一行馳至一間茶舍外,伏廷下了馬,目光掃過門內懸著的魚形商號木牌,逕自走了進去。

  踩階而上,到了樓上獨間的茶室里,早已有人等在那裡。

  那人一身水藍錦緞繡雲紋的圓領袍,就在窗前站著,轉過身來,一身清貴,臉上神情卻有些微的侷促:“伏大都護此時出現在洛陽,似是不該。”

  是崔明度。

  伏廷來時特地換下了身上軍服,同樣著了漢式的圓領袍,青衫寬大,拿著馬鞭在衣擺上拍去路上灰塵,衣擺隨手掖去腰後,朝他看過去:“似是?那便是該了。”

  崔明度搭手向他施禮:“恕在下失言,應當直說不該。”

  伏廷與他隔了一兩步的距離,比他高出一些,看他時眼帘微垂:“河洛侯不必拐彎抹角,你覺得我不該來,難道是認為邕王值得被立?”

  崔明度搭著的手垂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邕王雖品行不足,但畢竟是聖人的親侄子,且已有後,在如今急需皇儲穩定民心的情形下,若真被立也情有可原。”

  “一個能與突厥勾結的人,又何止是品行不足。”

  崔明度一愣,出乎意料地看他一眼,眉心間皺起,似是思索了一番,再開口時,又是文雅的溫文之態:“若真如此,聖人自有決斷,身為下臣,唯有遵從,不敢多言。”

  伏廷沉聲說:“若河洛侯真這麼想,當初又何必在這裡與我夫人多言。”

  忽來這一句,崔明度頓時臉色微變,眼神原先有一絲難堪,看向伏廷,卻見他臉色如常,並不是追究的模樣,便明白他是話裡有話,臉上神情數度變幻:“大都護的意思是,我存有私心?”

  “那得問河洛侯自己,你當初實言相告是出於愧疚,又是否還有其他緣由。”

  崔明度反問:“還有何緣由?”

  伏廷手中馬鞭一轉,沒有看他:“聖人行事至今,河洛侯看在眼裡,或許想過有一日同樣的手段也會輪到崔氏自己。”

  崔明度身形一僵。

  伏廷話里的意思很明了,他當初那一番話幫了棲遲,是否也表明他當時已與聖人有了離心之意。

  一個大家世族子弟,不可能行事全然不顧家族,他絕不可能在說出那番話之前沒有過仔細的考量。

  許久無聲。

  崔明度並沒有反駁,只是那張臉上反而顯露了明顯的文弱,以及一絲絲的猶豫和踟躕,又儘量隱去,只當做若無其事。

  伏廷看了他一眼:“邕王的事我言盡於此,倘若我對你的那番話說錯了,那就當你我今日不曾見過,今後各安天命。但倘若河洛侯並不全然隨聖人擺布,那不妨想一想這樣的人如何能登上大位,他真登上了大位,於國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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