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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陽滾滾, 暑意正當濃, 姜西的車沿街停靠,步行到研究院花了五分鐘,沿路是枝葉漫散的梧桐樹,夏蟬聲鳴得脆響。

  正當她走到研究院門口,握在手裡的手機「叮」得發出一聲響,姜西停在一邊解鎖手機查看簡訊。

  【陳鶴予:來天台。】

  姜西略顯疑惑的走進研究院。

  平日裡進了研究院的大門就能見到攝製組的影子,今天是殺青日,最後取景拍攝的一天,她四下看了一圈,卻沒看見任何人聚集的地方。

  天台在主樓,十層樓高的地方有一處天台,姜西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去過那個地方,坐電梯直上十樓,再走一層樓梯就到。但後來擔心別有心思的員工上天台發生危險,天台開始嚴格管理,除非拿到鐵門鑰匙,否則沒人能進的了。

  難道今天的殺青在天台取景?

  她進入主樓,總部的員工卡在研究院可以刷食堂,也可以刷電梯。這個時間點,員工都在崗工作,電梯外等候的只有她一個人,進電梯上樓的也只有她一個,收到簡訊幾分鐘後,姜西已經出了十樓電梯。

  上台階,如她所料,那扇常年閉鎖的鐵門果然是開的。

  鐵門生鏽,輕推有「吱呀」聲,相較地面,天台更接近陽光,她才推開第二道門,已經有熱浪席捲撲來。

  以為會看見整個攝製組,沒有,只有陳鶴予一個人站在那裡,他手裡拿著小架相機,鏡頭從一開始就對準了天台入口的位置。他眯著單眼,專注的用觀察鏡頭的另一眼看著身著淺藍色碎花裙的女生推門進來。

  日光將她的頭髮襯成栗色,她捋了把耳邊亂了的頭髮,略顯錯愕的眼神看著陳鶴予的鏡頭,「你在拍我嗎?」

  「嗯。」相機後的人很輕的應聲。

  陳鶴予將相機稍離自己的視線,放遠,鏡頭還在繼續錄製。

  鏡頭前的人明顯略顯僵硬,她看了眼鏡頭,無意識的開始順理自己的頭髮,看著陳鶴予帶著鏡頭越走越近,然後停在一個最佳的距離前。

  姜西問他:「為什麼拍我呀。」

  「禮尚往來。」陳鶴予一邊關注著鏡頭裡的取景,說話的時候才和她對視,「我數不清你每天拍我幾遍,來,姜小姐,對著鏡頭說說看,你手機里有我幾個G的視頻了?」

  姜西對著鏡頭念了句「小氣鬼」,「馬上就要走了,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還不允許我多留點紀念給自己啊。」

  電影結束等於分別,這是一開始就得知的等號。

  今天是殺青日,姜西知道陳鶴予出國的機票定在三天後,他的下一個征程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配合隊友完成第四季的紀錄片拍攝。

  同時,象徵著一個新開始,姜西也早在一月前向閆青山遞交辭呈,或者說是轉崗同意書更為貼切些。三天後,姜西將要以新能源汽車BMS工程師的身份入職眾達汽車研究院。

  「當然允許,我也在給自己留紀念。現在,允許姜小姐對著鏡頭許一個願望,如果我力所能及,一定幫你實現。」

  陳鶴予稍舉高了相機,鏡頭本能容納她全身,現在視角推移,鏡頭裡是晴空作背景,只照她上半身。

  她膚質細膩,在日光下渾身泛著白光,身後是一幕漫無邊際的蔚藍色晴空,像極了一面平靜的海域。

  「願望?」姜西對著鏡頭,怔神,又看著握著相機的那雙手,發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裙子隨著熱風吹了吹,她原本思索寫在臉上,現在忽然衝著鏡頭莞爾一笑,是對鏡頭在說,也是對著鏡頭身後的人在說:「那我要許你平平安安,一定平安回來。」

  我許你平平安安,一定平安歸來。

  陳鶴予當時合上相機,回答說好。

  三天後。

  時隔四年,少年再次啟程,遠赴山海,奔向熱愛。

  也終於在這天,《蔚藍寶藏》第三季迎來了最後一期的播出,陳鶴予走了,原本擁有兩個人的身影的客廳只剩下她蜷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她終於不再躲著他看後兩期的節目。

  與以往的畫風不同,最後的一期節目直播過程中,網上的評論有了兩邊倒。

  最後一期的前三十分鐘都是同一個鏡頭,沒有任何剪輯修飾。身著潛水服的潛水者在烏黑的海域內尋找並且清理海洋垃圾,撿起收納,再上游丟至漁船。潛水者再次潛水,摸索垃圾,撿起收納,再上游丟至漁船……整整重複的三十分鐘。

  【現在播的什麼鬼,是在水視頻時長?請問央台怎麼會允許這一段過審的?】

  【沒得拍了嗎?誰要看一個人重複撿垃圾,點到為止,一直放有意思嗎。】

  直播中三十分鐘的海洋垃圾清理結束,視頻畫面一轉,轉到了尤其乾淨的一片海域,清澈的蔚藍色,與剛才的烏黑海水完全是鮮明的對比。

  電視機前,姜西早已泣不成聲。

  一是因為想陳鶴予,二是因為早在潛水者下水的第一秒,姜西就認出了那個身型,那是從來不曾在鏡頭前露過面的陳鶴予,這一段是他母親離世後他獨自拍下想要傳達的唯一東西。

  網友所謂的『沒意思』,正是許許多多人日復一日在做的工作,他們拍攝之餘身體力行在做的事情。不盈利,無回報,或許的確『沒意思』,但一定有意義。

  恍然大悟的觀眾在彈幕上刷著「精彩」,粉絲們紛紛刷起說《蔚藍》攝製組是他們永遠的神,如果還有下一季,下下一季,他們一定繼續身體力行的支持蔚藍的海洋環保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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