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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寶嘉下了車,包里還揣著那張邀請函。

  舊址里的侍者早已記牢她的面孔,她剛踏進去,那侍者便說:「倪小姐,周先生在二樓。」

  倪寶嘉微微頷首。

  這裡的樓梯和欄杆都漆了一層棕色的油漆, 棕色不耐髒, 可以瞧見台階角落處覆蓋著一層浮灰,只有台階中間的那一塊被踩得鋥亮。

  倪寶嘉每回上樓, 總生怕給踩踏了。

  周文棠笑她膽兒小,又說:「你這點重量風一吹就跑了, 還能把這樓梯給踩塌了不成?」

  倪寶嘉柔聲說:「畢竟這處舊址年齡比我爸媽的年齡都大,我不是怕這台階老化不經踩。」

  周文棠:「謝眺早就找人修補過, 甭操心了。」

  倪寶嘉也就放大了膽子。

  二樓的平台處, 吊著一隻復古的玻璃頂燈, 玻璃罩子的形狀,裡頭是歐式燭台樣式的燈泡, 因為平台的兩扇玻璃門是敞開的,有風吹來, 那吊燈搖搖晃晃,好像是隨時就要砸落下來。

  房間的門是虛虛掩著,留著一道縫隙,有些許嘈雜的人聲傳了出來。

  倪寶嘉將那道縫隙推開, 謝眺先瞧見了她, 說:「嫂子來了。」

  倪寶嘉想起先前謝眺送她櫻桃的事, 她還還未找到機會同他道聲謝,便說:「謝謝你上次送的櫻桃,很好吃。」

  謝眺吸了口煙,散漫道:「好吃啊,那我過幾天再向人要兩箱,給你送去。」

  「這倒是不用了。」

  謝眺說:「孝順嫂子應該的。」

  倪寶嘉去看周文棠,周文棠拉過她的手,解圍道:「她就是跟你客氣一下,你也別當真,她胃那么小,放半個月也吃不完。」

  倪寶嘉藏在麻將桌子底下的手,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周文棠目光瞥向她,還若無其事地問:「我說得不對嗎?」

  倪寶嘉不作聲,上回她把那箱櫻桃帶回宿舍,米粒和錢雪兩人吃了一周還未吃完,到最後底下的果子都壞了,迫不得已拿去扔掉,米粒直嘆可惜。

  周文棠玩到了十點,謝眺讓人送的夜宵到了,侍者在門口問是端進來,還是放隔壁的房間。

  謝眺心不在焉:「放隔壁吧,這裡烏煙瘴氣的,都是煙味,吃下去也不健康啊。」

  周文棠問寶嘉:「餓嗎帶你去吃點?」

  謝眺也勸她去吃,說這也夜宵是蘭桂坊的,想吃還得提前半個月預定,又說裡頭的蝦餃不錯,皮薄蝦嫩,味道鮮甜。嫂子要是吃了不錯,下次可以讓文棠哥去買。

  倪寶嘉也有事要同周文棠說,便點點頭。

  周文棠掐了煙,從麻將桌下來,領著她到隔壁間去。

  外賣已經用了瓷白的碟子裝著,上頭還罩著同色的碟子防塵,周文棠伸手要揭開,倪寶嘉說:「我還不餓,我有東西要給你。」

  周文棠動作停了下來:「什麼?」

  倪寶嘉從包里拿出那張邀請函:「鄒主任讓我給你的。」

  周文棠接了過來,攤開掃了眼,便隨意丟在桌上。

  倪寶嘉:「所以你為了我計量經濟學的成績,和鄒主任打過招呼了?」

  周文棠淡聲道:「你不是怕獎學金拿不到嗎?」

  「可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倪寶嘉靜默了片刻,「這事要是讓我的同學知道了,他們要怎麼看我,怎麼議論我?」

  周文棠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語氣不悅:「你管他們做什麼?你要是天天操心別人怎麼看你,你操心得過來嗎?」

  倪寶嘉喉嚨涌動,她抬眼盯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你在一起就為了這些?我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些,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困擾。」

  周文棠嗤笑了聲,覺得吃力不討好。他為她那獎學金的事兒,還特意開車去了一趟京大,那鄒主任也是個給根杆子就順著爬的主兒,也不掂量掂量這杆撐不撐地起他的重量,說他兒子剛留學回來,正準備參加外交部翻譯司的遴選考試。

  他點到為止,其餘的也不多說。

  她倒是好,現在怪他多此一舉。

  周文棠拿出煙盒,看牢她:「所以這事還是我做錯了?」

  倪寶嘉到底年紀輕,因為他這冷淡的語氣,心裡涼了幾分,可她也不願意同他吵,吸了口氣:「我先回宿舍了。」

  周文棠沒理她,嘴裡銜著根煙,手指按了下打火機的滾石,一簇藍色的火苗躥起時,身後傳來一陣開門聲。

  待房間裡又重新安靜下來,周文棠隨手把打火機丟在桌上。

  謝眺從隔壁間出來,慢悠悠晃進了房間,見只有周文棠一個人在抽著煙,挑著眉問:「嫂子呢?去上洗手間了?」

  周文棠沒什麼情緒道:「走了。」

  謝眺愣了下,繼而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熱鬧不嫌事大:「怎麼就走了?你兩吵架了?這位倪寶嘉可以啊,都敢給你甩臉色看了。」

  周文棠這會給人下了臉,心情也不太好:「你話怎麼這麼多?」

  倪寶嘉站著街邊等車,這是一個斜坡的街道,不時有私家車經過,但卻沒人接她的單,大概她今天的運氣不太好。

  倪寶嘉抱著胳膊,心裡想他也不是多麼關心她而已,這會兩人鬧得不愉快了,他倒是不擔心她坐車出事故了。所以他的那些貼心和周到,不過是看他的心情而已。心情好就給你一點甜頭,你要是不識好歹,把這點甜頭當成依仗的資本,他也就不樂意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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