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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昶不是一個會置自己安危於不顧的人,他願意歸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田澤初掌大權,本來孱弱,卻願意在這個時候,將原本可以助自己穩坐帝位的忠勇軍派去塞北抵禦蠻敵,何嘗不是先讓了一步。

  所以程昶才願在面見昭元帝的時候,做下賭注,讓翊衛司來救自己。

  大概即便彼此心思澄澈,攀上權力之巔後,也要相互試探了才能真正信任吧。

  程昶想,便到今日為止,足夠了。

  他歸權,不單單是為了雲浠,為了父親母親。

  誠如陵王與昭元帝所說,如果他握著權柄爭下去,雖然能保自己平安,底下朝臣其心各異,終究會有流血的一日。

  他不願流血,亦不願如陵王方芙蘭之流,到了最後凡心入魔,牽連無辜之人。

  他不是菩薩,也不是妖。

  他就是一個凡人,這一路行來,掙扎過,絕望過,但他就為拿回自己的一份公道,多的他不要。

  田澤注視著程昶,片刻,慢慢頷首:「好,既然這是堂兄所願,本宮便應了堂兄。本宮——」

  「今日在此立諾,從今往後,本宮的朝堂,必然清正明法,坦蕩如砥,不袒護賊人,不愧對忠良,不妄斷因果。」

  不讓這二十多年來,從明隱寺里,他的第一聲啼哭起,所有錯位的是非,被摒棄的善惡,所有的辜負與錯付,掙扎與墮落重現。

  一切由他起,便由他而終吧。

  程昶從金鑾殿出來,天際晴得一絲浮雲也無。

  他本來是打算立刻去西山營的,賀月南所說「三個黃昏」總讓他不能安心,他不知道第三個黃昏過後會發生什麼,所以想著先去見雲浠一面,奈何今日剛交了權,御史台那邊還有要務要處理。

  程昶思來想去,喚來一名禁衛,吩咐道:「你去西山營尋雲麾將軍,請她沿著官道往綏宮來。」

  他處理完事務便去與她碰頭。

  禁衛應了聲「是」,匆匆走了。

  陵王的通敵案與謀反案是大案,其中又囊括許多小案,近日三司為審這些案子,各處都是一片忙亂,卷宗堆積得到處都是,成日都有證人、要犯,到部衙來接受審訊。

  程昶剛到御史台,便見兩名衙差押解著一個身著道袍的人去往囚牢。

  這個道袍人一邊喊著「冤枉」,一邊惶恐四顧。

  程昶看他一眼,隱約覺得眼熟,卻想不起究竟在哪裡見過,於是喚來一名小吏過問。

  小吏道:「此人是原中書侍郎單文軒單大人請的道人,據說占卦極准,單大人十分信他。陵王起兵的時候,單大人曾找這道人給陵王占卦,這道人便說陵王此行會遇到厲鬼,血煞,大凶。」

  「單大人還交代說,這道人一直稱,兩年多前,世子殿下您落水也是陵王害的,陵王因此招來厲鬼,這才纏得他至死不休。」

  「大理寺的計大人與刑部的劉大人都認為這道人一派胡言,不願審了,所以把他打發來御史台的囚室里關著。」

  程昶聽了這話,卻是微微一愣。

  他沒有去計較這道人口中的「厲鬼」是不是指自己,只覺得奇怪,這麼一個道人,他為何會覺得眼熟——他來大綏至今,從不曾跟道人打交道。

  程昶這麼想,便這麼問了:「這個道人,我怎麼像是見過的?」

  小吏聽了這話,也是納罕,正好公堂里有一名御史在查此案,聽了程昶的話,過來回稟道:「世子殿下或許曾在白雲寺見過他。」

  「白雲寺?」

  「是,白雲寺,觀音殿。那裡的平安符很靈。這道人只是目下穿著道袍罷了,從前卻是白雲寺觀音殿的僧人,專為人開光平安符,到底是信佛還是信道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他說他信的是天道。後來世子殿下在白雲寺失蹤,那觀音殿也被官府查封了,這道人這才離開白雲寺,從此跟著單文軒單大人。」

  御史這麼一說,程昶便想起來了。

  是了,他第一次墮崖前,曾在白雲寺的觀音殿裡為雲浠求了一枚平安符,他墮崖後,這枚平安符也隨他回了二十一世紀。

  後來他就是通過這枚平安符在杭州郊區的山上找到了老和尚,得知了自己「天煞孤星,一命雙軌」的宿命。

  方才這御史說這道人「到底是信佛還是信道的,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他說他信的是天道」。

  賀月南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師門談不上,我們其實與大多普通人一樣,信天道,信因果緣法。」

  程昶正是愣怔,忽見一直在御史台的等他的吳大夫從裡間公堂里出來了。

  他滿頭大汗,手裡握著一卷醫書冊子,臉色有些發青。

  程昶知是他是有話要單獨對自己說,遂命周圍的官吏:「你們先下去吧。」

  待眾人走後,吳大夫走上前來與程昶一拱手,稍緩了口氣才道:「稟殿下,小的……小的似乎知道殿下身上的斑紋是何物了。」

  他將手中的醫書冊子遞給程昶。

  冊子的一頁畫著一具屍身,屍身上的後頸、後腰,手肘的肘部,都有斑紋。

  「人……人死之後,通常會在身體的低部,即血流淤積處,出、出現屍斑。小的……小的今日在御史台,無意中看到一份卷宗里的屍身畫像,對比醫書上所指,出現屍斑的地方……與殿下身上,大致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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