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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裴兩家的忠誠,包括太子揭發他的那些罪狀,都會跟著一併出現轉機。
是以,他並非沒有機會,只要范伸替他滅了韓家,將韓家私通敵國的罪證公布於世,他便能借勢翻身。
范伸自己主動地坐在了床邊的木登上,慢慢地聽他說完,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好辦法。」
皇上聽他同意了自己的意見,一時又來了勁,身子往上移了移,又道,「至於太子那,你去一趟鎮國寺,找常青法師拿點東西,找個時機餵給他,不必致死,只要他不再來找朕的麻煩,不來同朕礙事……」
裡屋同外屋之間,僅僅隔了一道牆。
一道雷鳴之後,皇上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了外屋,王公公眼皮子陣陣發抖,不敢去看跟前太子的臉。
屋內的每個人都垂著頭,沒人知道太子是什麼神色。
皇上的話音落下後,裡頭突然沒了動靜,半晌後又才聽范伸確認了一句,「陛下想好了?」
什麼想不想好,皇上壓根兒就沒在意,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倒不至於真如他那般狠心,非得讓自己死,但他不能讓太子再長出羽翼,先暫時將其控制住,待他將來身子好了,再養出一個兒子來,也不是不無可能。
到那時,他再死也不遲。
皇上心頭不停地在盤算,盤算久了,便生出了幻想。
范伸便點頭,「好。」
皇上繼續做著夢。
扳倒太子之後,他的勢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韓家,秦家,裴家,也都會走上同朱成譽同樣的路。
想起朱成譽,皇上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側目同范伸交代道,「文王留不得了。」
朱貴妃的身份暴露後,文王只會成為他永遠也抬不起頭的污點。
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他都能狠心下手。
更何況那個野種。
自己帶大的又如何,昔日投在他身上的那些感情,每每一想起來,都會讓他感覺到恥辱。
哪裡還能如往常一樣,對他還有感情。
「文王死後,他的屍骨不能入皇陵,他不是朕的兒子,你還得想個辦法,讓其戴罪入土……」
等到這回翻身,他便如同鳳凰涅槃,重生一回,過去那些所有的污點,他都要一一抹個乾淨。
范伸側目,目光在皇上的臉上掃了掃,又問了一聲,「皇上想好了?」
屋外的文王,沒有太子的鎮定,一口牙咬得「咯咯」直響,眼見就要控制不住了,太子及時地同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立在門前的幾個侍衛立馬將其帶到了外面。
頭頂上又響起了幾道雷鳴聲,皇上那眼裡的夢終於慢慢地醒了過來。
他想得有些遠了。
當前最緊要的,還是自保。
先得讓太子不敢再隨意進出他乾武殿,同他索要罪己詔。
「明兒你就親自守在朕的殿外,看他太子還敢不敢派人來……」皇上相信范伸,當年他能護住他免遭刺客的襲擊,如今也能護著他渡過這一道難關。
皇上一個恍惚,也不知道適才那話,范伸有沒有應他。
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皇上有些疲憊。
伸手讓范伸扶了一下,身子躺了下去。
躺下後,皇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略微地緩了緩,腦子卻沒有半分鬆懈。
范伸不見的這三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除了韓家,太子,文王,還有什麼……
皇上終於又想了起來,側過頭讓范伸去將跟前桌案上的那本裴家亡魂名冊拿了過來,惱恨地道,「十五年前,不只是秦家逃出了一個餘孽,裴家居然也逃出了一人,裴家的嫡長子,小世子裴椋還活著……」
范伸依了他言,轉身拿了冊子,再次返回坐到了木登上,眸色看似平平淡淡,裡頭卻藏了一股暗流。
是壓抑了十幾年,即將解脫前的隱忍。
范伸懶懶地應了他一聲,「是嗎。」
皇上沉浸在自己的盤算之中,並沒有聽出他語氣里的怠慢,繼續同其道,「朕之前便同你說過,朕這輩子做過的虧心事不少,要說不後悔也是自欺欺人罷了,這頭一樁後悔的怕就數當年的裴家,朕沒去保住長公主,任其受了誅連。」
范伸此時正看著那名冊上,長公主的名字。
手指看似輕輕地划過,指腹處的血液卻被壓制住,漸漸地生了白。
范伸沒有說話。
皇上又看了他一眼,「可後悔了又有什麼用?事情已經發生了,誠然這也不是朕一人的錯,是朕當年識人不清,聽信了那妓,子的讒言,才被蒙蔽了心智,如今裴家翻案,太子卻將這些罪狀暗自都指向了朕,旁人也就罷了,裴家那餘孽當真還活著,他豈能善罷甘休?」
范伸的眉梢輕輕一挑,繼續盯著手裡的冊子,目光從那一個個亡魂的名字上,緩緩地略過。
躺在床上的皇上側目,也只看到了他垂下的一排眼睫,眸子裡生出了幾分疑惑,「按理說,裴家一翻案,裴椋也該現身了,可今兒朕派人去查,竟是一點消息都沒,朕倒是好奇,這些年他到底身在何處,到了此時,還能沉得住氣……」
皇上心頭又開始生了亂,回過頭,目光盯著明黃的幔帳頂,又下了一個命令,「明兒你去查查,朕倒要看看那餘孽,長成了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