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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鶯還未說完,那搗藥的木錘子又是一頓。

  虞鶯的說話音效卡了殼, 「嫂, 嫂子拒絕了表姐, 也在情理之中。」虞鶯越說越緊張,索性也不去看范伸了,埋頭噼里啪啦一通說完,「我要是嫂子,我也不樂意,昨兒嫂子已明擺著告訴了表姐,說表姐喜歡的人她也喜歡,表姐要是也想找表哥這樣的,就自個兒去外頭尋個主母來做,不要打著做人妾室的主意,本以為這事兒也就過去了,大姨母今日卻尋上了門來耍了威風,這事是大姨母和表姐不對。」

  「我也有錯,我要是早將這事稟報給二姨母,也不至於鬧成這樣……」虞鶯說完,心頭頓時輕鬆了不少。

  無論結果如何,她將這事兒說明白了,自己問心無愧。

  跟前一陣安靜。

  范伸手裡的藥杵徹底沒了聲兒。

  虞鶯受不了這氛圍,一刻也不想多留,說了一句,「表哥,我先走了。」轉身便溜了出去,連范伸是什麼樣的神色,都沒敢去瞧一眼。

  虞鶯的身影都走出院門口了,屋內又才傳出了「咚咚」的碾藥聲。

  等藥碾里的藥材成了碎末,范伸才起身,拿了個藥碗調製好了草藥,掀了珠簾進去。

  姜姝躺在床上,原本也沒瞌睡,只覺得累,到了後面腦子便越來越昏沉。

  虞鶯過來的那陣,姜姝已睡了過來。

  如今范伸進來,便見其埋在了被褥中,身子蜷縮成了一團,露在被褥外的一張臉雙頰緋紅,睡得正熟。

  范伸上前,先將手裡的藥碗擱在了床頭的木几上,再轉身坐上了床榻,傾下身伸手從那被褥底下,將姜姝枕在頭下的一隻手,緩緩地撈了出來,擱在了自己的腿上,輕輕地將其攤開。

  手掌內,滿是細細碎碎的血口子。

  范伸的眸子凝住,指尖竟不受控制地輕輕一顫。

  頓了片刻後,又才俯下身,仔細地替她將血肉里的渣子挑乾淨了,轉頭拿了那藥碗,將調製好的草藥盡數敷了上去。

  白色的紗布在她的手背上,打了個結。

  范伸再側目。

  床上的姜姝眉頭已擰成了一團,許是因吃痛,輕輕地夢囈了幾聲,雙頰上的紅暈愈發明顯。

  范伸俯身伸手一探。

  一股子滾燙。

  自打范伸進屋守在姜姝床榻前,春杏便沒敢進來,一直守在屋外,緊張地等著吩咐,小半個時辰了,終於聽到了身後那珠簾的動靜聲。

  剛回頭,便聽范伸問道,「府醫呢。」

  侯夫人叫過來的府醫候在外面,待命了一個多時辰,也沒能見到世子夫人,如今見屋裡的丫鬟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以為終於能進去把脈了,春杏卻道,「世子爺讓王大夫開一貼風寒藥。」

  王大夫沒敢耽擱,帶著春杏趕緊回了院子抓藥,路上還碎碎念叨,「夫人出嫁前,老夫替其把過一回脈,奈何醫術淺薄,沒能找出病根,這一個多月有法師的藥養著,身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今兒一場雨一淋,怕又得回到從前了。」王大夫還是那句話,「再好的身子骨,也經不過幾場燒。」

  將藥拿給春杏後,王大夫便悄聲道,「姑娘要是方便,下回將那法師的藥渣子給老夫留著……」

  他翻了好幾回東院的渣桶子,半點藥渣子都沒尋著,愈發好奇,法師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方子,竟讓夫人這一個月的狀態,恢復成了常人。

  「成。」

  春杏敷衍了過來,將藥包拿回來立馬去廚房煎了水,等她端著藥碗進來,卻見范伸,已拿著布巾在替夫人擦著身子。

  春杏心頭一跳,趕緊上前,「世子爺,奴婢來吧……」

  范伸沒交給她,看了一眼她手裡的藥碗,低聲道,「擱著。」

  再回過頭,便剝開了姜姝領子上的盤扣,布巾輕輕地從她滾燙的頸項擦拭而過,春杏見此一句話都不敢說,將藥碗擱在了木几上,悄悄地褪了下去。

  人一燒起來,便是反反覆覆,尤其折磨人。

  姜姝也曾真正地燒過。

  五歲那年,林氏懷了身孕,嫌其太吵,同姜文召說兩兄妹既然喜歡跑出去玩,乾脆將其送到城外的莊子裡養一段日子。

  等她順利地生了娃,再接回來。

  姜姝立在窗外,聽得一清二楚。

  她怕自己當真被送出去,更怕弟弟去了莊子上沒飯吃,半夜跑到了雨底下淋了一場雨,第二日發起了高燒,才躲過了一劫。

  自那後,姜姝便成了『病秧子』。

  也幸得林氏二胎生下來的還是個女兒,她和弟弟才得意繼續留在府上。

  那場高燒,姜老夫人守了一個白日,到了晚上身子便撐不住了,派了安嬤嬤過去照看,安嬤嬤一個人伺候,熬到半夜免不得眼睛發澀。

  春杏那時也才半點大,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後半夜姜姝醒來,口渴了,還是自個兒下床去找了水喝。

  如今喉嚨里的那股灼燒,同小時候一模一樣,姜姝掙扎著起身,一時忘了身在何處,想伸手去模床沿,卻發覺自個兒的手正被人攥著。

  姜姝睜開眼睛。

  床前一盞昏黃的燈火,燈芯筆直,緩緩地燒著,坐在床榻上的范伸,隨之偏過頭來,「醒了?」

  姜姝愣了幾息,終於回過了神。

  也只記得自個兒下午回來後,睡了過去,但沒料到會睡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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