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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伸聞言,立馬給了侯夫人一絲笑容,「母親還有何事要吩咐兒子的?」
侯夫人見不得這張臉。
每回再大的氣兒,都能消散乾淨,無奈地一笑,「婚服到了,你先去試試合不合身。」
范伸沒動。
手指輕輕碰下了額頭,身子又往侯夫人跟前移了移,「今日我找了欽天監,這場雪還得落大半個月,母親看,婚期要不要再延遲一段日子。」
范伸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侯夫人當下一記白眼遞了過去,「我怎沒見你如此心疼過你娘,婚期當初定在這時候,落雪不正常?你就放寬心,娘不會讓你那心肝挨凍……」
「兒……」
「你外祖母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這回聽說你成親,撐著一口硬氣趕了過來,就是想親眼瞧著你成家。」侯夫人鼻頭一酸,別過了頭,「這一見,怕也是最後一面了。」
外頭那停了一陣的雪花,如鵝毛般又開始往下落。
侯夫人看著那雪花瓣兒落地,融進那積雪堆里,突地輕輕喚了一聲椋哥兒,「你外祖母認得你。」
屋子裡一陣安靜。
侯夫人先起身,走了出去。
范伸坐在那半晌沒動,適才虞老夫人給他的那串佛珠,已被他戴在了手腕上,此時從衣袖中露出了一角,因日夜禱告頻繁撥動。
珠子被指頭磨的光亮,能瞧清裡頭的紋路。
范伸的目光落在上頭盯了一陣,再抬起頭,便同侯夫人一樣,側目看了一眼屋外的雪花。
那眸子深處所隱藏的掙扎,便也徹底地被扼殺在了眼底。
嚴二在外候了好一陣,才見范伸從里出來。
臉色似乎並不好。
嚴二不敢出聲,跟著走了一段,才鼓起勇氣請示道,「大人,還需要屬下去問欽天監嗎。」
嚴二又跟了一段路程,才聽到了答覆,「不用。」
***
侯夫人娘家來了客人,全府上下免不得又是一番招待。
一日過去,范伸頭昏腦漲。
翌日一早,也沒在府上用早食,換了官服,正打算去大理寺躲個清淨,人剛從院子裡出來,迎面便撞上了侯夫人,「今兒怎這麼早?」
范伸回答的極為自然,「還有個案子要忙。」
侯夫人便道,「你先等會兒。」
等侯夫人再過來,身後便跟了幾個嬤嬤,手裡捧著剛鑲嵌好九十九顆海珠的嫁衣,「正好你去大理寺順路,這嫁衣由你送過去,更能顯出我侯府的誠意。」
范伸沒接。
侯夫人瞥了他一眼,知心地道,「知道你樂意跑這一趟,這差事我特意留著給你的。」
范伸:「……」
「還有這個,聽說今兒姜家公子回來,頭一回見小舅子,總不能空著手去。」侯夫人說完又遞過去了一個木匣子,裡頭是一隻狼毫。
姜家公子如今正在考取功名,用得上。
侯夫人將狼毫交給了嚴二,嫁衣則讓范伸親自捧著,一路跟著他出去,看著他上了馬車才放心。
***
姜家。
今日天色剛亮,姜家大公子,沈家表公子,沈家老夫人便到了長安姜家。
沈家原本也是揚州有名的世家。
後來戶門凋零,漸漸敗落,姜姝的母親沈氏過世的那陣,沈家屋裡連丫鬟婆子都養不起,直到前幾年表公子在長安城開始經商,沈家又才慢慢有了起色。
這回大公子姜寒經私塾先生引薦,去揚州拜訪有名的大家辛老前輩,表公子沈頌便隨行相送,呆了大半年,如今才回來。
表公子沈頌將兩人送到姜家,又急著送貨到長安鋪子。
沈老夫人進了姜老夫人的院子。
姜寒則是跑去了梨院,立在東廂房的閣樓下,扯著嗓子喚了一聲,「姐姐。」
半晌,姜姝出來,立在那廊上往下望去。
便見雪地里立著一位青衫公子,五官雋秀,一身的少年之氣如灼灼驕陽,讓人瞧了,心頭也跟著敞亮不少。
姜姝沖其一笑。
又長高了。
姜姝下了樓,姐弟倆立在一塊,姜寒已經高出她半個頭,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姜老夫人的院子裡走。
到了門前,姜寒嘴上還沒停,「我要早知道他是姐夫,往日我就該多看兩眼,如今倒是忘了他什麼樣兒了,記得好像長得挺好看……」
沈家老夫人也有好些年沒見著姜姝。
如今見到人,免不得一陣寒暄感嘆,「那眼睛,多像她娘……」
敘完舊事,沈老夫人又才道,「侯府是門好親好,姑爺還是朝中三品大官,別說咱揚州那小地方,就算擱在長安,也難找出像姑爺這樣的青年才俊,老姐姐這眼光還是不減當年。」
姜老夫人眼尾不覺笑出了褶子,「是姝丫頭自己的福氣,這門親說起來,當初還是她先點的頭……」
姜姝如坐針氈。
陪著兩位祖母坐了一陣,實在是悶得緊,喘了幾聲後,尋了個藉口上了閣樓。
剛上樓不久,范伸便到了。
姜老夫人聽門口的小廝來報,說是侯府世子爺過來送嫁衣,立馬起身往前院走去,「趕緊請進來,好生招待著。」
今日姜文召外出辦事不在,姜夫人一早稱頭疼。
而侯府來的人自來也都是姜老夫人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