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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風學宮的學子們在各處奔波著。

  道家和陰陽家所學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那些往日只能用在小場合的陣法,當布陣的人從一個人變成十個人,再到五十個人,五百個人,就已經不再是少年的小打小鬧了。

  那個慣常偷偷吃羊雜的少年身子中了一箭,面色蒼白,痛的額角流下冷汗,卻對著圍著自己淚流滿面的老爹滿不在乎,道:

  「我輩所學,報國之時只在此刻。」

  「你兒子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扶風柱國府。

  兩名侍從捧著沉重的鎧甲走出來,鎧甲上雕刻著龍雀的紋路,宇文則身上已經穿上了用細如米粒的鐵環穿成的貼身軟甲,又在外面添了一層戰袍,這位身材高大的柱國將軍雙手展開,讓侍從把鎧甲給他穿上。

  最後的肩鎧扣帶穩穩扣住。

  宇文則伸出手,握住了那一把破斷。

  當崑崙落在了天京城城門的時候,北疆的少年將領手持陌刀,率領麾下怒吼著發動了決死的衝鋒,雄鷹在漆黑的天空之下振翅,西域都護親自斬斷了壞死的手臂,赤紅著雙目。

  背後的血色旗幟招展,蘸了火油的箭矢刺破了天空。

  東海的波濤洶湧,年少學子的血落在古樸的城牆上。

  天劍的劍意升起,夏侯家的琴音劍魄從第一軒的山頂落下。

  天人們看著那露出獠牙和利爪的凡人而震動。

  太山一直望不到盡頭的山路上,一名老人慢慢走著,他的面色有些蒼白,臉上都是皺紋,他已經不像是離開天京城時候那樣雍容,白髮有些亂,穿著江南道最好的綢子做出來的衣服,可是心口上卻有一道猙獰的刺穿傷。

  如同被熊熊烈火烤灼過,衣服上帶著火焰的痕跡,這是神兵留下的痕跡,火勁不散,永遠都會如影隨形地跟隨著他,周楓月一直走到了太山的頂上,在大秦的祖廟前,看到天地一片昏暗。

  偶爾能遠遠看到武者勁氣撕扯的流光,還有密集的火箭射上天空,留下了赤紅色的軌跡,雲霧的深處閃動著雷霆,照亮了一小片天空,旋即又歸於黯淡。

  周楓月呢喃著低語:「果然是和典籍記載中一樣的大劫。」

  「天人便是一時無法強攻下各城,可既是天上人,遠遠退去,避開兵鋒,再擇他日來此,又有什麼不可呢?」

  他看著背後的祠堂,門在死死鎖著,他進不去,也不願意強行打開這祭祀著大秦歷代君王的地方,就只能從懷裡摸出一個牌位,用袖口擦了擦,將牌位放在了石頭上面,上面寫著大秦宣武皇帝諱叔德的字樣。

  做完了這個動作,他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了,坐倒在地上。風吹過他的白髮,他摸了摸心口,觸手一片鮮血,感覺得到心臟虛弱跳動,被倪天行斬出來的這一個傷口上,灼熱仿佛大日的劍意絲毫不曾退去。

  就算是他不斷服藥也都沒有用處,只能夠用自己近百年的氣機硬生生封鎖住,可是哪裡封得住?若是一直不動手還可以,但是來這裡的路上,他動手狠辣,將所見到的天人盡數格殺,內氣涌動,包裹著心臟血脈的內氣已經開始潰散。

  周楓月咳嗽了幾聲,他靠著石頭,石刻上面放著大秦宣武皇帝的牌位,他看著遠處,頭上白髮雜亂乾枯,嘆息呢喃:

  「臣的夢裡故人來來去去,可唯獨先帝從不曾來過。」

  登太山而小天下。

  他站在這裡俯瞰下去,能夠看到中原的江山,就這樣乾脆利落,浩浩蕩蕩鋪展下去,鋪展到了遠方,原本應該是令人心醉的美景,可是現在這十數萬里江山全部都籠罩在了黑沉沉的雲霧之下,像是入夜。

  天界哪裡能有這樣多的人?

  周楓月想著,對方這恐怕也已經是出了老本,傳說天界的河水落在人間就是雲,這樣蔓延到了整個中原天下的黑雲,是將天上的湖海都鑿穿了嗎?他忍不住罵了一句,驚擾了內氣,靠坐在石刻前面,白髮蒼蒼,像是落水的老狗,呼吸急促喘息著。

  心臟虛弱跳動著。

  在某座城裡,守城的秦軍鐵卒怒吼著扳下了墨家機關弩。

  「給老子死開,這兒不是你們的地盤!」

  斷臂楊錦仙站立在了西域都護府的點講台上,怒吼:

  「豈曰無衣!」

  北疆的百里封手中陌刀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從中間斷裂,他躍起將兩名北疆的騎士踹下了戰馬,雙臂用力,那匹連馬帶甲數千斤重的健馬嘶鳴聲中被他掀起,重重砸在沙場上,一人沖在陣前,雙手抓起斷裂長矛:

  「陌刀隊,變陣,變陣!」

  「天下第一莊弟子在此,我輩當為鋒矢。」

  「區區凡人,居然敢以下犯上?」

  「犯我中原者,殺無赦。」

  「某身後無一殘存之敵。」

  周楓月靠在石刻上,仿佛看到了這一切的發生,仿佛看到了在黑暗的長夜之下,也有點點的星火不斷升起,咧嘴一笑,低聲唱著鄉間的民謠,氣息漸漸萎靡下去。

  背後那牌位被風吹著墜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周楓月回過神,將那牌位重新擺好,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耳畔,楊錦仙的耳畔,每一個尋常的大秦人的耳畔,都響起了一道平和的聲音——

  「大秦的子民們……」

  「朕乃皇帝,大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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