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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點了點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是很多天以來他第一次這麼笑過。
他很慶幸,慶幸自己的父親還提早做了這樣的安排,他很慶幸遇到賀拔岳這樣的師長。
小船在大河裡繼續朝北而行。
接近日暮時分,霧氣升騰,兩岸的樹林裡的霧氣更是尤為濃烈。
某個灣口,有一塊岩石就像是鷹嘴一般突入河道。
岩石後方樹林裡的霧氣沿著這塊岩石就像是流水一般朝著河面流淌下來。
岩石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賀拔岳依舊在船甲板上好好的坐著,沒有什麼反應,沈念下意識的便明白這人應該便是賀拔岳所說的熟人,然而在看清那人的身影輪廓時,他的身體就很自然的緊繃了起來。
由於他的緊張,這條小船的邊緣驟然產生了一圈圈波浪般的漣漪,小船也驟然變得沉重一般,往河水之中壓去。
「不要緊張。」
賀拔岳的聲音輕柔的在他耳畔響起,就如超越時節提早到來的和煦春風,「不管對方實力如何,越是不夠沉靜,便越是無法發揮出自己真正的戰力。」
沈念鎮定了些,他想要開口說話,但就在此時,站在那塊如鷹嘴一般的岩石上的高歡已經開口說話。
他對著賀拔岳認真的行了一禮,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輕易就將他從何修行那名弟子的手中奪了出來。」
沈念剛剛才鎮定了些,但聽到這樣的聲音,他的身體裡頓時湧起凜冽的寒意。
但也就在此時,賀拔岳的聲音響了起來。
賀拔岳對著高歡歉然的笑了笑,道:「只是不好意思,我之前是騙你的。」
高歡怔住。
沈念怔住。
河岸兩側的樹林裡的霧氣突然涌動起來,就像是一個個鬼怪一樣扭動著朝著河邊上奔行。
河面上起了風,而上方的天空里,雲層突然變厚,光線被遮掩,就像是黑夜瞬間來臨。
「你什麼意思?」
高歡眯著眼睛,看著賀拔岳和沈念,一字一頓地說道。
賀拔岳依舊滿含歉意地說道,「之前我和你說過的所有話,說我要你和聯手做些事情,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騙你的。」
當他這樣的話語出口,那塊鷹嘴般岩石上的高歡的眼瞳便不斷的收縮,而船上的沈念卻是緊繃的身體驟然放鬆。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高歡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的抬起了頭,寒聲說道。
「你也是追殺過他的人,他見了你也很恐懼,要讓他重塑信心的第一步,自然是將你擊敗,殺死。」賀拔岳認真地說道。
高歡的心中早已經升騰起強烈的不安的感覺,但他還是冷笑起來,看著賀拔岳,道:「你難道不覺得你和貝船上那名僧人犯了同樣的錯誤?」
賀拔岳平靜的回應道:「什麼錯誤?」
高歡道:「你們犯的同樣錯誤,就是太過相信他,將未來交在他這樣一個根本扶不起來的人手中。」
聽著高歡這樣的話語,沈念又是愧疚,又是憤怒。
賀拔岳卻搖了搖頭,道:「我並不這麼認為。」
「但現在看來就是如此。」
高歡冷笑著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如何想的,不管你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口是心非,但你為了讓他恢復修為,顯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之前我未必是你的對手,但現在你如此弱勢,將戰鬥的勝負押在他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身上,你便太過自信,太過相信他。」
「是麼?」
賀拔岳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魔宗去了南方,我只要確定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那這場戰鬥的本身我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說完這幾句話,又看著高歡笑了起來,道:「而且現在更加說明我的猜測是對的,你還是覺得在這種情形之下,你為了他的功法而冒險是值得的,所以你現在捨不得逃,只是想要擊敗我們,想要奪取他的功法。」
「天賜而不取,便會遭天譴。」
高歡寒聲道:「我在上一次絕佳的機會之中失手,便更不能錯失這一次機會。」
「這只是你要過的第一關,擊敗他,然後我們繼續北行。」賀拔岳轉頭,看著沈念說道。
沈念沒有來得及回應。
因為這真的不是一場需要喊開始的決鬥或者試煉。
就在賀拔岳轉頭之時,河水就像是沸騰起來。
一股強大的力量擊穿了這艘船的船底,將這艘船朝著上方拋起的剎那,天空之中的烏雲壓了下來。
那些烏雲就像是黑沉沉的傘蓋一樣,瞬間和沈念的頭頂極為接近。
與此同時,烏雲之中燃起了許多淡淡的幽光。
有著上一次和沈念交手的經驗,高歡此時施展的法門截然不同,他的真元力量似乎完全隱匿在這些幽光之中,然而這些幽光卻又像深海之中那些小魚一樣,它們似乎可以無視周圍元氣的壓力,可以急速的接近目標。
轟!
一股異常狂暴的氣機在沈念的氣海深處洶湧的炸開。
幾乎就在沈念腦海之中剛剛閃現想要施展的法門的瞬間,他體內的真元就已經如同被細小的火種點燃,被一種似乎潛伏在深處的氣機牽引,狂暴的流轉開來。
天空之中壓下來如黑色傘蓋般的烏雲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