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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甚至都不敢觸動吳姑織的身體。
因為他們生怕只要自己的氣息略微震動到吳姑織,這名強大的光明聖宗的修行者,恐怕就會直接離開這世間。
他們更不敢用藥。
這已經不是他們的經驗和手中的藥物所能挽回的。
北魏皇帝沉默的垂手站立著。
賀蘭黑雲坐在吳姑織的身側。
他們都沒有說話。
他們知道吳姑織必定有些話要留給林意。
林意深吸了一口氣。
他也坐了下來,坐在吳姑織的身前。
「為什麼?」
他看著吳姑織,輕聲的問道。
吳姑織的肌膚都顯得有些透明,她體內的鮮血都似乎消失了,但她的臉色還是和一開始在南天院見到林意的時候一樣,並沒有什麼特別。
「那名西方巡王最後所說的話,可能是指白月露他們。」這個時候周圍的所有人都還沒有想明白林意那為什麼三個字是什麼意思,而此時吳姑織的這開口一句話,更是讓他們沒有想到。
「白月露和北方遺族沒有能夠到達這裡,按照西方巡王的那幾句話,賀拔岳恐怕安排了人去對付他們。他們的原本的目的,恐怕就是先逼你和魔宗戰一場,分出生死。」吳姑織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是在推斷,但這種平靜的穩定的聲音,就像是在林意上課。
煉獄神將就在林意的身後,他的喉結動了動,他當然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此時該不該開口,自己有沒有資格開口。
「即便他們出了事情,以我們現在的狀況,我也無法來得及趕過去。或者更多的可能,是他們的戰鬥也已經結束。若是賀拔岳真的用他們來要挾我,我自然也會應付。」
林意下意識的想要握緊雙拳。
但是他現在的雙手根本無法握緊。
隨著這下意識的動作,他的雙臂只是微微的顫抖起來,無數針刺般的痛苦,在他的雙臂之中燃起,傳入他的腦海。
他已經見過無數的生死。
只是依舊無法習慣。
吳姑織的聲音卻是平靜的響了起來,她開始回答林意一開始的問題。
「魔宗是我的師兄。我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親人,在被我師尊收為弟子,帶入光明聖宗修行之後,我師尊當然是對我最親的親人,但作為我的師兄,他對我也多有照拂,也算是我的親人。」
「光明聖宗因為這些幽帝的後人和他而毀,但我師尊在臨死之前都覺得讓魔宗走上這條道路的最大原因,還是他沒有教導好,他沒有來得及改變魔宗的很多想法。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會犯錯,魔宗自然也會。而他也始終覺得,魔宗是真的能夠有超越光明聖宗所有前人的潛質。所以他並不想我用最簡單幹脆的復仇手段,直接能夠尋覓到機會殺死他。」
「我在世間隱匿了很多年,就連魔宗都一直以為我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師妹,他覺得我的修為不過如此,甚至可能在很長的一段世間裡,他都已經淡忘了我的存在,他甚至根本不覺得我對他有什麼威脅。但我一直在用盡所能修行,一直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當他變得越來越強大,我越來越肯定我師尊的願望幾乎不可能得到滿足,對他了解得越多,看他所做的事情越多,我便越發確定他不可能像我師尊期待的那樣,在有一天突然幡然醒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能力應該凌駕於天命血盒之上,意識到修行的意義並非只是追求力量的極致。」
「但我還是等來了這樣的機會,在你師兄和南朝皇太后和他的建康一役里,已經知道天命血盒諸多特性的我選擇了讓我師兄活下去,我選擇讓他明白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我想讓他明白師尊對他的期望和苦心。因為無限膨脹的欲望,終究只能吞噬他自己。然而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我對幽帝的後人所知甚少,沒有想到竟然在他的背後,有著這樣的一個棋局。」
吳姑織看了沉默不語的北魏皇帝一眼,接著說道:「我沒有想到有人能夠控制他和天命血盒,所以死了那麼多北魏人,讓他變成如此強大的怪物,是我所犯的錯誤。」
「這只是意外,沒有人需要你負責。」北魏皇帝看著她認真地說道,「若是換了任何人,或許在建康那一戰,也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因為不出意外,他的確會變成慢慢腐爛的怪物,然後最終在腐爛之中死掉。」
「但那終究是我的錯誤,所以我必須為我的錯誤付出代價,我必須幫你們贏得這一戰,別的人可以退,但我不能。」吳姑織的眼中燃起異樣的光焰,她的聲音也略微高了些,她看著林意,道:「因為若是贏不了這一戰,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夠戰勝魔宗。因為我不會相信,這些幽帝的後人能夠戰勝魔宗。」
北魏皇帝沉默不語。
他當然覺得吳姑織的話是對的。
有時候能夠決定勝負的,並非只是差距不大的那一點力量。
吳姑織呼出了一口氣。
她最後看了林意一眼。
林意點了點頭,他明白吳姑織的意思。
賀蘭黑雲也明白吳姑織的意思。
她輕聲說道:「我現在也已經是光明聖宗的人,我們一定會戰勝他。」
吳姑織閉上了眼睛。
她平靜的離開了這個世間。
賀蘭黑雲認真的對著她行了一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