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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淒琴聲所過,四方林木的晃動似乎都慢了許多,一股消沉低落之意更是籠罩四方。
不過隨著琴弦的波動,聲音中的意境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有高山巍峨、有流水潺潺,更有眼前的茫茫天際自琴聲之中誕生。
而聲音中的哀怨,也漸漸消失不見。
與這天地之景,悠久歲月相比,一個人的些許愁思,又算得了什麼?
琴音變化,演繹著高山遼闊、天際悠遠。
高低起伏的琴音,似乎也驅散了孫恆心中的陰鬱,漸漸與天地相合。
不知何時,宛如銀瓶炸裂之音也已自琴弦而起,直衝雲霄,有如實質般把天際那裊裊白雲絞成七零八碎。
「錚……」
有如實質的琴音在身周回答,伴隨著孫恆雙手的下按,琴音當即停滯。
閉上眼,他似乎對自己的琴聲極為不滿。
「小傢伙,出來吧!」
再次睜眼,孫恆已經側首朝著後方的一處草叢看去。
草叢晃動,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孩童滿臉羞赫的從中走了出來。
孩童面黃肌瘦,襯的他腦袋頗大。
身著短坎,背著個藥簍,腰間別著藥鏟,應是位上山採藥的藥童。
「抱歉,先生。我只是聽您的琴聲好聽,所以就走了過來,並沒有打擾您的意思。」
「無妨,今日我本就不適合彈琴。」
長發下,孫恆打量著面前的孩童,眼眸似有閃動:「你是楊家藥鋪的人?」
童子一愣,急忙點頭:「是,我是藥鋪的學徒。」
「學徒?」
孫恆一笑,朝他的藥簍里看了一眼,道:「你這是在採集岩生芝?」
「先生也識的藥材?」
孩童雙眼一亮,急急點頭,道:「沒錯,大師傅要求我們一日採集五株,我現在還差兩株。」
「岩生芝生於背陰之處,濕氣濃郁之地最為常見,長於鈴木伴生。」
孫恆淡淡開口:「你要採集它,最好先看看哪裡鈴木最多,一般在那裡都能尋到岩生芝。」
「這……大師傅沒說過啊!」
孩童愣了一愣,隨即就是面上大喜,朝著孫恆重重點頭:「多謝先生指點,多謝先生指點。」
要知道,他們一日五株岩生芝,對年長的學徒還不算什麼,對他來說卻是十分艱難。
五日裡,能有兩日都完不成!
完不成,吃食就不夠,這孩子也只能靠著山裡的野果充飢,至於習文練武,更是沒有時間。
幾日下來,他已變的極其憔悴,再這樣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他整個人也就廢了。
而孫恆只是幾句話,就為他指清了道路,心中轉念,就有了目標,讓他如何不喜。
這般它不但能完成任務,怕還能多采不少。
藥鋪師傅有言,每多採集一株岩生芝,他們這些學徒,可是有著額外的賞賜的。
「不用客氣。」
孫恆輕輕搖頭,又看著他道:「你怎麼還不走?」
「那個……」
孩童張了張嘴,突然猛一咬牙,自腰間兜鏈里取了一個大餅走了過來:「先生,快到飯點了,您還沒有吃飯了吧?我……我請您吃餅!」
「吃餅?」
孫恆面帶笑意,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現在確實是有些餓了,下山則還需很久。不過,我吃了你的餅,你又吃什麼?」
「沒關係。」
孩童一臉大度的擺了擺手:「我已經吃過了。」
看了看手中的大餅,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又道:「再說,我也能在山裡采些果子吃。」
「這樣啊!」
孫恆輕笑。
現在不是果子成熟的季節,山裡的野果可是不多,這孩子……
倒是個有心人。
而且,還很有天賦!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當下,他上前接過孩童遞來的大餅,在對方滿含不舍的目光下開吃起來。
孫恆吃的很慢、很細,這對面前的孩童來說,更是一個煎熬。
甚至,就連他那肚中五臟廟的鬧騰之聲,都已經快止不住了。
吃著餅,孫恆朝著孩童問道:「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孩童聞言,一挺胸膛,道:「我叫李信,是鎮上的教書先生給我起的名字,說是做人要言而有信。」
「李信。」
孫恆點頭:「你父母哪?」
「我沒有父母。」
李信嘴角一撅,道:「倒是有個哥哥,可惜自打他結了婚,就不理我了。」
「這樣啊!」
孫恆撕下一條餅絲,慢條斯理的吞咽:「那你就是一個人了,日子肯定過的很苦吧?」
「還可以。」
李信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皮包骨頭的小身板頂著個大頭,倒是有些滑稽。
他睜著一雙大眼,道:「藥鋪里只要肯幹活,就能吃飽喝好,還有工錢,偶爾還能習文練武,很多人都羨慕我來著。」
孫恆手上動作一頓,想及前不久在楊家後院見到的那幾個孩子,不禁搖頭輕嘆。
有時候,世事總是那麼不公平!
但……
他側首,朝李信看去,眼神莫名。
有時候,公平也是相對的,這孩子的天賦,對其他人來說,又何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