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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想打電話給他,但又不願意做出這一步。
星期三晚上,我實在等不了了,開車去了他家附近打轉。
我在那一帶轉了好幾圈,其實很清楚並不可能真的遇見靳盛陽。
可是,總會有些意外出現。
快十二點的時候,我準備打道回府,就在那時候,我接到靳盛陽的電話。
他聲音很冷,對我說:「來找我。」
他只給了我這三個字,接著就掛斷了電話。
很快,我收到了他發來的微信,內容是一家酒店的地址。
他叫我去的原因不言而明,我倒是很開心。
這可是他主動的,待會兒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
我開車去赴約,一路上幻想著他今天的模樣。
他會怎麼迎接我?
穿著平日裡的那身衣服,還是性感的旗袍?
我迫不及待與他見面,迫不及待讓他再次給我留個口紅印。
恍惚間,我仿佛在自己的車上聞到了他的香水味。
神秘的,能攝人魂魄的香。
靳盛陽可真的是……令人慾罷不能了。
☆、08
08 靳盛陽
我像個在暴雨里胡亂行進的精神病人,雨幕很容易遮住別人的視線,也讓匆匆過路的人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打量我。
然而,在暴雨停下之後,我比深夜的遊魂看起來更可怖。
沒有車可以載我,我也並不想搭車,畢竟淋成這樣,對誰都會造成困擾。
一路從那個地方走回家,我只能感謝黎慕當時沒把我帶走太遠,否則我這雙腳怕是要傷個透了。
有時候人是感覺不到疼的,就這樣走回來,低頭的時候發現濕淋淋的腳上都是傷口和血,但我絲毫不覺得疼。
我從樓梯走上去,十幾層,緊緊地抓著扶手,一點一點往上挪。
我知道,沒人讓我這樣,是我自己非要折磨自己。
人偶爾真的是要體驗一下瀕死的感覺,之後才能更渴望生。
我住的地方,物業管理嚴格,我不知道那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從樓梯間推門出去,狹長的走廊在深夜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我剛站在樓梯間門口,感應燈立刻就亮了起來,緊接著我聽見不遠處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再之後他說:「你回來了?」
像是鬼魅來索魂,我突然之間嚇得躲回了樓梯間裡。
這麼多年,我以為自己沒什麼可怕的了,我一直覺得哪怕現在讓我跟那個人同歸於盡我也不會覺得恐懼。
可是當我下意識躲回樓梯間,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時,我不得不承認,我不怕死,但我不願意跟他死在一起。
他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在深夜尤為滲人。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有的人說等死的感覺更恐怖。
我等待的並不是死亡,卻比死亡更讓我驚慌。
我從樓梯間的消防栓鏡子裡看到自己的模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更重要的是,我現在穿著一身旗袍,還戴著可笑的假髮。
我不男不女的樣子如果被他看到,他會在這個晚上發出無比痛快的笑聲。
我不想讓他覺得痛快。
我開始往樓上逃,腳底冰涼濕滑,上樓時好幾次打滑差點摔倒。
在我走到上面的緩台時,樓梯間外面的腳步聲停下了。
我不敢回頭看,繼續往上走。
我的人生曾經無數次陷入窘境,可我都應對過來了,咬牙往上走的時候,我卻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這樣掙扎還有什麼意思。
他並沒有跟上來,索命的鬼竟然決定放我一條生路。
我很矛盾,無法理解自己。
為什麼明知道自己沒勇氣這樣面對他卻還是要回來。
我的自我折磨究竟為了什麼?
我拼了命地往上走,就好像走到樓頂我就能獲救了。
走到樓頂,然後一躍而下,在這個深夜,讓我跟散落在地上的雨水融為一體,也算死得不孤單。
可我走不上去了,這樓太高了。
當我看到二十二層的牌子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它過分突兀地打破了樓梯間的寧靜,那鬼哭一樣的聲音震碎了我的防禦堡壘。
我嚇了一跳,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來電人是那個索命的鬼,我猶豫之後還是接了起來。
他帶著笑意說:「我只是想借宿一晚上,你就這麼不願看見我?」
我吞咽著口水,覺得整個樓梯間都迴蕩著他的聲音。
「走了走了,雨都停了。」他說,「既然你還沒準備好孝順我,那我就去找你姐,她從小就比你懂事,我養你就是養了個畜生。」
他說完,掛斷了電話。
我在那裡愣了很久,回過神後慌忙打電話給我姐。
她的電話很久才被接起來,接電話的是我姐夫。
「不管是誰敲門都不要開。」我說,「我會處理好。」
姐夫說:「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他很緊張,睡意被我的話嚇得絲毫不存。
「你們在家?」我說,「千萬別開門。」
我一邊打電話一邊往樓下走,開始後悔為什麼剛剛要逃跑。
「沒,你姐最近心情不好,我們三口人出來旅行散散心。」
聽到他說他們不在家,我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