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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子的勇敢和堅決其實是我所羨慕的,打擊他的時候,心裡總有點酸酸的感覺,幾絲嫉妒,幾絲悵然。

  幾個人吵鬧著輪番拼酒,我看著毛子身邊的李光,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跟我們出來玩時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拘謹了,此刻他向後仰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毛子肩膀上一隻手把玩著手裡的煙,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此刻他並不是坐在一幫人喧囂不停的酒桌上,而是站在自家的陽台,安靜地打算著什麼。

  我忽然覺得李光就是那些淘金淘名大軍中的一個典型,他此刻混在我們這些對他顯得異類的人群里,有些格格不入,而遇見我們,於他,到底意味著些什麼,恐怕現在的飯桌兒上沒人說得清了。

  小寒已經有些大了,一把推開扎在懷裡撒嬌的女友,也不顧那邊幽怨厭煩的眼神,晃悠著站起來想跟我碰一個,我剛起身就見他腳下一軟手一揚,杯子裡的半杯酒潑灑出來,一半落在桌上的殘羹中,一半順著我的衣領而下。

  醇香的液體一邊揮發一邊流淌,服務員正好進來上菜,從門口隨著進來的風一吹,我不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幾個人都忙著去探視摔倒的小寒,我站在那兒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從川府出來時毛子已經吐了不下三次,肚子裡那點東西都翻了出來,人也就清醒了不少,我把鑰匙扔給李光讓他幫我取車,這小子好不容易能過把手癮,痛快地一溜小跑消失在門廳前刺眼的探燈深處。

  我跟毛子斜靠著門柱,他伸手重重地壓在我肩上,看著我沉默著微笑,我頭有些暈,用力地眨了眨乾澀的眼睛看過去,有那麼一刻,我依稀覺得他眼中潮濕了。

  不遠處的門童在秋末夜晚的冷風中顫顫巍巍地點著了一顆煙……

  第十八章 生活(7)

  毛子選了十一號出發,自稱光棍節北上更能為他獨自出行添加點兒蒼茫的氣勢,我們本想跟這小子訂做一面旗子插車上,上面就寫「一根棍,來此混」六個大字,又怕他過於招搖惹上什麼麻煩,只能在心裡意淫一番毛司令一輛破車,一面破旗,一個破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蒼茫氣勢。

  起來就不早了,我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趕緊奔了三元橋,半路上接到毛司令電話,我說正在路上呢,他咂咂嘴說還以為我怕離別之傷不敢去送了。

  這小子一直說是出去轉轉,順便吃點兒苦鍛鍊一下,等我打開丫後備箱差點噴出來!

  本田的聖達菲,后座卸去加上原本的後備箱空間塞得是滿滿當當。我使勁掀開一個整理箱看了看,裡面全是各種罐頭,順嘴跟他說整理箱怕是靠不住,將來一巔估計都得碎。

  壓著心裡頭的傷感故作輕鬆地神侃幾句,我去後備箱搬孝敬他老人家的一箱老白乾,我打開了後備箱毛子一看,不由分說地拉著我回到他車屁股後,鉚勁兒抬起個箱蓋兒讓我看,我往裡一瞧:乖乖!整整一大箱子白色的塑料桶!不用說我也知道裡面裝的什麼了,關上門子我倆對著笑得眼淚兒一對對往下掉。

  我告訴毛子我車裡那箱兒酒等著他回來時接風洗塵用,他剛想拽兩句就見不遠處一陣塵土飛揚,原來是小寒他們趕到了。

  每個人多少都帶了點兒東西,使勁往毛司令的後備箱裡塞,毛子也顧不上跟我們閒扯,跟邊上盯著一個勁兒囑咐別擠壞了箱子。

  我跟小寒打了招呼正給他點菸,忽然發現毛司令直起腰板兒直愣愣地看著我背後,臉上表情複雜,我漫不經心間一回頭,徹底愣住了……

  總以為時間能拉開記憶的焦距,那些過往的塵土飛揚終究會到一個我們觸碰不及的距離,卻是什麼讓你在夜晚久久不能入睡?是什麼讓你從夢中忽然驚醒?又是什麼讓你不經意間停下動作驀然地發呆?

  其實我們都是騙子,自高自大無所不為的騙子,不光耍弄伎倆欺騙別人,甚至很多時候我們也不自主地愚弄著自己。時間只是串連故事的引線而已,它本身擦不去任何東西!

  我看著迎面走來的雷子,他抿著嘴角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眼神里,默默地注視著我。

  看著他伸出的手,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上前把他緊緊箍在懷裡。眼淚,不經意的就鑽了出來,我感受著他身體微微的顫抖和手臂在我背後緊緊的力量,心裡暗暗發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不會再分開!

  毛司令爽朗地笑著,安慰我們不要像女人似的多愁善感,多則一年少則半載他就凱旋而歸了,我們跟著打哈哈說讓他領回個異族風情的姑娘來,這孫子臉色一正教訓我們不要企圖把魔掌伸向純情善良的異族姑娘,話沒說完就讓我們衝上去七手八腳給拋了起來。

  臨走的時候,毛司令也撐不住了,眼圈有點兒紅,看著靠在一起的我跟雷子笑了笑,我看著他像是安了心似的表情,想起過去幾個月的事兒,心裡五味俱陳。

  那些依依惜別的話這幾天早就笑罵著說個通遍了,毛子上車跟我們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搖上車窗便絕塵而去。

  我們一行人一直朝著他的方向揮著手臂,眼看著黑色的車身消失在滾滾的車流中……

  第十八章 生活(8)

  雷子這幾個月之所以消失的徹底,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怎麼在北京待著,他有個表哥在武漢開了個酒吧,十渡那件事兒以後他逃避似的去了武漢跟那個表哥一起打理生意,中間回來過一次,就是我第二次住院的時候,我看到姐夫戲小姨那一幕時,趴在我床前的不是毛子,而是他。之後他又回去接著在武漢那邊干,直到幾天前毛子通知他自己將要北上飄蕩,這才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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