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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快樂到了頂峰,就是痛苦的,痛苦到了極致,又會幻化成快樂。

  秀榮一眼就能看得懂,因為在無數個沒有人陪伴的夜晚,她也曾對著朗月稀星,沉溺在自己的幻象中不能自拔。

  秀榮下意識吞了口唾沫,旋即,脖頸上一涼,像沾上了一層寒霜,凍得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翠微為什麼會死,她活靈活現的眼睛,永遠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嘴唇,雖然讓她心生厭煩,但怎麼會只在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就徹底變成一段冰冷堅硬的記憶了呢。

  冤魂索命,難道真的像別人說的,這般地來勢洶洶,掐滅所有生機,將他們一個個拋到死亡的深沼中,不殺個淋漓盡興,絕不罷手嗎?

  周萬中害死了高懷仁,害死了他一家子,所以十幾年後,那個人尋他們來了,用她無法想像的詭異方式,像一隻大手從天降下,要將周家連根拔出。

  這麼一想,似乎眼前的困難倒變得有些不值得一提了,只要能逃脫,就算翻山越嶺,哪怕在山溝中摔斷一條腿,又如何呢?

  想到這一重,秀榮咬緊嘴唇,踉蹌著站起,重新開始了自己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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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活著

  人,最容易高估自己的堅強,也高估自己的脆弱,這句話自相矛盾嗎?並不,因為這一晚,它將在秀榮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她本以為自己準備好了的,準備好即便長路漫漫也要砥礪前行,準備好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會再回頭,可是,就在將腿從淤泥中拔出來,準備邁出第一步的那一刻,她忽然聽到了幾聲輕笑,鳥鳴似的,在頭頂一掠,消失無蹤。

  秀榮打了個抖,她聽得分明,這根本不是什麼鳥鳴,而是笑聲,戲謔的,看好戲的笑聲。聲音似乎屬於一個小姑娘,銀鈴似的,尚未沾染過人間煙火,卻又仿佛洞悉了世間所有的厚重和滄桑。

  「誰?」

  秀榮沒忍住,一聲質問便從喉嚨中竄出,聲音在空曠寂靜的林間被放大了數倍,穿梭在葉片的喁喁細語中,綿長而悠遠。

  沒有人回應她,秀榮並不奇怪,因為她本就沒有奢望能得到回應,可是,腦海中各種兵荒馬亂的念頭,忽然全部破殼而出,像煙花一樣在腦殼裡炸開了,而且這一炸就炸了個光芒萬丈、璀璨絢爛......

  高懷仁有一個小女兒,當年,因為父母接連過世,被送往親戚家當童養媳,可是沒過多久,便也因為一場風寒隨父母去了。曹雲雖然在自己的逼問下,將整件事和盤托出,可是當時,她只對周萬中的惡毒手段惶惶不已,並未對這一節留下太深的印象。然而現在,在聽到這陣笑聲時,這句被曹雲一語帶過的話,卻轟然而至,雷擊一般,震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是她嗎?那個未成年就鬱鬱而終的女孩子?

  她早該想到的,冤魂索命,難道是逃得掉的?虧她如此天真,以為離開周家,便能和周懷仁犯下的過脫離干係,以為能為自己探一條通向未來的明路,她可太傻了,比翠微還傻,翠微死得糊塗,她卻是自以為聰明,到頭來,反而因為這點自以為是的聰明丟了卿卿性命。

  可絕望中總是能滋生出絕地反擊的勇氣的,哪怕微不足道,卻也或多或少能給身處流沙中的人帶來一絲慰藉。

  秀榮不聰明,但她不願做一個懦夫。

  她死死咬住上唇,將沉甸甸的包袱甩到身後,不再四處尋找那個看不見真容的索命鬼,也不再預設自己即將走到盡頭的命運,邁開步子,繼續在已經沒有一絲光線的林間穿行。

  她要走,要離開這裡,雖然這一刻,她想到了窗台上的那隻鴿子,那隻永遠也飛不出去的鴿子,但她還是義無反顧,朝前面邁出了此生最堅定的一步。

  褲管中驀地一涼,似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小腿,冰涼的觸感傳來,透過皮膚滲到骨頭縫裡,似乎,也鑽到了秀榮的心裡,將那滿腔熱血凍成了一塊冰。

  是什麼?

  秀榮腳下略滯了一滯,只是這麼一瞬,那東西卻已經順著腿面上去了,來到了那個許久未被人探及的角落。

  秀榮的臉色剎時變了,可是口中那聲驚呼還未發出,她就感覺到了一陣刺痛,在下腰處彌散開來,化成一股股涓涓細流,竄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驚慌萬分,彎身便去挽自己的褲腳,想看看到底是什麼,可以這般長驅直入,如探無人之境。可是手指剛觸上褲腿,腿面上便又是一涼,一個滑溜溜的東西貼著她的皮膚落下,來到腳腕處,碰上了秀榮顫抖的手指。

  瑩綠色的一隻鬼手,沒有一絲肉掛著,枯得像地上的乾草,手的指尖與秀榮的指頭碰在一起,像是要將她的指頭肚子扎穿一般。

  「啊。」

  秀榮終於發出了一聲遲來的驚呼,她猛地將小腿一抖,那隻鬼手便沒有掙扎半分地從褲腳處落下,貼在泥濘的地面上不動了。

  「鬼......鬼......」秀榮覺得,那隻手像是長著眼睛,因為它就這麼定定「趴」在她的前方,紋絲不動,好像在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又或者,在準備發起下一次進攻。

  真的有眼睛嗎?恍惚中,秀榮似乎真的看見了一雙眼睛,黑黝黝的,幾乎要溶進夜色中,可是綠光一閃,那對滲人的透著點白的眼珠子便從黑暗中隱隱透了出來,幽幽朝她的方向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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