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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最後一次為那人診治,按照醫書上的步驟,完成這最後一步,再休養幾日,那怪病便可以痊癒了。只是胡太醫怎麼也不會料到,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坐診,而那幾箱金元寶,他將永遠也沒有機會將它們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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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鱗片幾乎已經完全消退了,只留下一些花瓣形狀淡青色的印子,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娘肚子裡帶出來的胎記。可是還是疼的,尤其是午夜時分,這疼痛便愈發明顯,雖沒以前那般痛徹骨髓,卻依然能激起他深藏在心底的噩夢。

  「生一,你看,這瓷瓶燒得好不好?」

  前面那個身形瘦小的人便是他永遠不想回憶起來的噩夢,那人手中握著一隻美人瓶,沖章生一慢悠悠轉過身子來。

  章生一在夢中發出一聲驚叫,因為那張熟悉的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連眼珠子都裂成了幾瓣,像是被無數瓷塊拼湊出來的一般。

  「老爺,老爺?胡太醫來了。」

  燕生的聲音從幔帳外面傳來,章生一猛地睜開眼睛,盯著漆黑的帳頂發了好一會子呆,才終於從噩夢中徹底清醒。

  「知道了,」他坐起身,看到燕生出去叫胡太醫進來,才擦拭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顫聲笑道,「不會再有下次了,兄長,我這病好了,你就再也不會纏著我了。」

  話落,胡太醫已經隨著燕生進來了,輕車熟路地在早已準備好的一張小凳上坐下後,輕聲道,「最後一次了,這次,我要將長出來的皮膚用刮刀全數刮下,老爺可否能忍得住疼?」

  「都已經長出新肉了,為何要還要剔肉?」燕生沒忍住插了一句嘴。

  「破釜沉舟,方得始終,小小女嬰都能承受的苦,老爺你不會忍不了吧?」胡太醫沒有抬頭,只淡淡說出這句話來。

  「當然能忍,」幔帳中人語氣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先生儘管動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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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真容

  皮肉一層層地被刮刀踢掉時,章生一沒有喊一聲痛,有什麼好喊的呢,比這更痛的他都受過,如此一比,現在的痛楚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更何況,這皮肉之痛正如胡太醫所說,是破釜沉舟方得始終之事,希望就在眼前,忍最後這麼一遭,又有什麼熬不過去的呢?

  只是,章生一未曾料到,刮到最後一層,胡太醫都沒有放輕動作,反而更加迅疾起來,一下比一下來得生猛,章生一甚至能感覺到那銳利的刀尖劃上了自己的骨頭,噌噌作響,帶來一陣颯颯的寒風。

  「嘶......」

  他一個沒忍住,倒抽了口冷氣,腳朝後一縮,不偏不倚卡在兩片幔帳之間,辟出了巴掌寬的一道縫隙來。

  胡太醫恰好在這時抬起頭,眼睛正對上縫隙中的那張臉,四目交接,兩人皆愣住不動,像被塑成了兩座石雕。若不是燕生發現章生一的真容暴露,忙忙地走上前來將幔帳拉上,恐怕胡太醫還沒有挪開自己的目光。

  他太震驚了,震驚的同時,又覺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這天下還有誰,能有這般財力和人脈,一出手便是十朵天山雪蓮,眼睛都不眨一下便送出幾箱金子。

  當然是章生一,只能是章生一,他雖未見過他,但是曾聽人說起過他的樣子,身材高大,膘肥體壯,只是腿腳不太好,走路需人攙扶。

  現在看來,他哪裡是腿腳不好,不過是長著一對爪子罷了。

  胡太醫將頭低下,心跳如擂鼓一般,餘光瞥到幔帳慢慢闔上,章生一的聲音又一次從裡面傳出,波瀾不驚,卻讓他頭皮發麻。

  「是我怯懦了,太醫請繼續吧。」

  胡太醫從袖口取出一隻瓷瓶,將裡面雪白的藥膏取出來,細細塗在章生一已經露出白骨的兩隻腳上,又用綢布將它們層層纏好,這才顫悠悠站起來,朝後退出一步。

  「老爺恕罪,今日來得匆忙,將外服的丸藥落在家中了,還望老爺允許小可回家一趟,將其取回。」

  章生一的身影滯了一下,俄頃,幔帳中傳出一句話來,「太醫,還請速去速回。」

  ***

  窩窩端著一碟子粘軟雪白的艾窩窩走進來時,穆小午正伏在桌上畫畫,蘸墨、提筆、落筆,她在偌大的一張宣紙上畫了個勉強還算周正的圓圈,然後在裡面點了三個墨點子。

  「小姐這是在畫什麼?」窩窩見穆小午點了這麼幾下,便將筆重新放回到筆枕上,似是已經完活,便忍不住在旁側問了一句。

  穆小午挑眉,「你猜?」

  「骰子,應該是個......三吧。」

  過了許久,窩窩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來,穆小午被她氣得不知該笑還是該哭,「骰子?我畫的是個人。」

  窩窩覺得哭笑不得的應該是自己才對,一個圈三個點,她說是個人,什麼人長這幅德行?

  「看不出來嗎?這是趙公子啊。」見窩窩傻愣愣站著不動,穆小午又接了一句,「你這丫頭,都說眼小聚光,我看你眼神也不怎麼樣。」

  名滿京城的趙公子若長成這樣,那他家的門檻也就不會被絡繹不絕的媒人踏破了,窩窩心裡有一萬句話要講,可是現在她才知道,「無語凝噎」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有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穆小午捻了塊艾窩窩送進口中,沾著糯米粉的手指毫不顧忌地在那一圓仨點上戳了戳,給「趙子邁」臉上塗上一層香粉,「桑還沒離開的時候,我見趙公子,總會臉紅心跳,很是歡喜,現在,這種感覺竟全然沒有了,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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